江家祠堂的铜锁刚被林九的朱砂钥匙化开,一股陈腐的潮气便扑面而来,混着香灰与霉木的味道,像极了义庄停尸间的气息。陈平安攥紧手中的青铜令牌,看见供桌上的长明灯果然全灭,唯有中央那盏歪倒在地,灯油在青砖上洇出个模糊的人形。
"守一,查族谱。" 林九的铜钱剑指着神龛上的檀木匣,剑穗上的五帝钱还沾着镜中女鬼的尸油,"平安,盯着香案,若有异常,立刻撒糯米。"
李守一早已踮脚取下族谱,泛黄的宣纸在烛光下泛着青灰,第一页赫然印着 "江氏祖谱?忠勇堂" 的烫金字。他的手指在纸页上快速划过,突然停在第三代家主的下葬记录前,指尖几乎要戳破纸面:"师父!江家三代人,竟都是阴年阴月阴日下葬!"
陈平安凑近看去,只见墨迹斑驳的纸页上,江万贯的祖父葬于癸丑年癸亥月癸未日,父亲葬于辛卯年己亥月己卯日,全是八字纯阴的 "三阴日"。更诡异的是,三座祖坟的方位被红笔圈成三角,中央标着个极小的 "煞" 字,正是《青囊经》里记载的 "聚阴阵" 标志。
"三角聚阴,中穴为极。" 林九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指针直指祠堂地面,"三座祖坟呈等边三角排列,中穴正是鹰嘴崖的鹰嘴尖,此乃 ' 阴极位 ',专门汇聚地脉阴气。" 他猛地抬头看向江万贯,"江老爷,你生辰八字是......"
"戊申年甲子月乙未日......" 江万贯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大师,我找过高人算过,说我命里带阴,需用十二盏白灯笼镇宅......"
"阴差格!" 李守一突然惊呼,"八字全阴且日时相冲,难怪阴魂锁局会以你为引!" 他捧着族谱的手在发抖,"聚阴阵借三代阴葬汇聚阴气,阴差格命主引动阴魂,令爱被盯上,根本不是偶然!"
陈平安盯着江万贯腰间的玉佩,此刻玉佩正对着族谱上的聚阴阵图,背面的 "楚墨" 二字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想起昨夜在镜中看见的灰衣道士,那枚刻着 "玄" 字的戒指,和族谱末页的残印竟有七分相似。
"等等。" 陈平安指着族谱第三页的墨迹,"这里的下葬日期像是被改过。癸未日的 ' 未' 字,笔画里渗着两种墨色,底下似乎还有字......"
林九的剑尖突然挑开纸页,露出夹层里的半张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逆位的北斗七星,每颗星旁都标着江家三代的生辰八字。李守一倒吸凉气:"这是《鲁班书》里的 ' 偷天改命阵 '!有人故意将三代祖坟改成阴年下葬,就是为了给聚阴阵筑基!"
江万贯突然瘫坐在蒲团上,冷汗浸透后背:"十年前...... 十年前有个灰衣道士来找我,说只要迁坟至鹰嘴崖,江家就能富过三代。他还给了我这枚玉佩......" 他扯下玉佩扔在地上,玉坠裂开,露出里面刻着的 "玄通" 二字。
陈平安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名字,正是义庄密室里那本《断指堂手札》中,师父屡屡提到的师叔 —— 周玄通。他弯腰捡起玉佩,忽然听见供桌下传来指甲划木的声响,低头看见青砖缝里渗出黑血,在地面画出个跪着的人形,人形的手腕处,正戴着和镜中女鬼相同的青铜戒指。
"雪凝!" 祠堂外突然传来仆人的惊叫。陈平安冲出去,看见雪凝赤脚站在天井里,颈后的莲花印记此刻红得滴血,正对着祠堂方向喃喃自语:"楚墨,他们要看族谱...... 要看你刻在碑上的誓言......"
她忽然转头望向陈平安,眼中倒映着祠堂的飞檐,竟和镜中女鬼的瞳孔一模一样:"陈公子,你袖口的甲片,是楚墨的护心镜碎片吧?当年他被钉在鹰嘴崖底,甲片就是从那里掉出来的......"
李守一的喊声从祠堂内传来:"师父!族谱上的聚阴阵,和《青囊经》里的记载不一样!阵眼不是祖坟,是活人!" 他捧着族谱冲出来,纸页上的墨迹竟在自行变动,三代下葬日期变成了陈平安的生辰八字。
林九的罗盘突然发出蜂鸣,指针猛地转向雪凝,针尖几乎要穿透罗盘:"不好!聚阴阵的阵眼,根本不是江家三代,是令爱!她体内的三阴之魄,才是阵眼核心!"
话音未落,祠堂的长明灯突然全部亮起,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陈平安看见,每盏灯的灯芯上都飘着半张符纸,正是昨夜镜中女鬼手中的替死符。更骇人的是,供桌上的族谱突然自燃,火苗中浮现出十二道身影,正是雪凝闺房镜中映出的红衣女子。
"三阴归位...... 三魄归位......" 雪凝的声音混着风声,像从每个砖缝里冒出来,"陈公子,你记不记得三年前的血月?那只咬伤你的僵尸,其实是楚墨的副将...... 他袖口的甲片,和你现在拿着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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