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一,带江老爷去报官。" 林九将两枚戒指塞进陈平安掌心,"平安,跟我去江家祠堂。今晚再开棺,就不是救人,而是送命了。"
雨夜的江家大宅静得可怕,十二盏白灯笼不知何时又挂在了檐下,每盏都映着个梳头的人影。陈平安摸着袖口的甲片,突然听见雪凝的声音从祠堂传来,混着指甲划碑的声响:"周叔叔,我把陈公子带来了...... 他的血,能让您魂归......"
祠堂的长明灯不知何时亮了,陈平安看见雪凝跪在 "楚墨将军之位" 的牌位前,颈后的莲花印记此刻红得滴血,而牌位下的青砖,正渗出和义庄相同的黑血。更骇人的是,牌位后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多了幅画,画中灰衣道士跪在鹰嘴崖底,七枚锁魂钉穿透他的琵琶骨,而他的手中,正握着陈平安三年前捡到的甲片。
"平安,记住,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回头。" 林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十年前,我没敢下鹰嘴崖底,这次,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玄通的魂魄带回来。"
话音未落,祠堂的供桌突然倒塌,露出底下的密道入口。陈平安看见,密道深处飘着盏引魂灯,灯芯上的火苗竟是青紫色的,而灯影里,隐约可见个戴青铜戒指的手,正对着他比出个 "护" 的手势 —— 正是周玄通教他画符时的手势。
雪凝突然转身,眼中倒映着密道的幽光:"陈公子,周叔叔在等你...... 他说,聚阴阵的阵眼,其实是你的半阴血和我的三阴魄...... 只有我们一起跳进鹰嘴崖底的深潭,才能解开楚墨将军的锁魂钉......"
陈平安盯着她手腕的红痕,突然想起血尸心口的 "护徒" 二字。他知道,自己再也躲不了了 —— 从三年前那个血月之夜开始,从周师叔为他坠崖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命,就和楚墨的三魄、周玄通的魂魄,还有整个渝州的地脉,紧紧绑在了一起。
当他握住雪凝的手时,两枚青铜戒指突然发出强光,在地面拼出个完整的 "玄" 字。密道深处的引魂灯突然爆燃,灯油泼在密道墙壁上,露出行用血写的字:"平安,别怕,师叔把魂封在楚墨的断甲里了...... 七月十五前,一定要找到剩下的两魄......"
雨声渐歇时,陈平安跟着雪凝走进密道,听见义庄方向传来李守一的惊叫:"师父!义庄的长明灯全亮了,可神像前的稻草人...... 稻草人的心口,多了枚锁魂钉!"
而此刻的江家祠堂,供桌上的替死符突然自燃,火苗中浮现出周玄通的虚影,他的手腕上,七枚锁魂钉正在滴血,而每滴血,都落在陈平安和雪凝的手背上,形成和青砖星图相同的印记。
"平安,雪凝......" 虚影的声音混着地脉震动,"楚墨的天魄在鹰嘴崖底,地魄在江家井,人魄...... 人魄在平安体内...... 聚阴阵的终极目的,是让楚墨还阳,让我...... 让我替他挡下千年的劫......"
话未说完,虚影就被密道深处的黑暗吞噬。陈平安摸着戒指内侧的 "平安,活下去",突然明白,周师叔从来都不是在养尸,而是在用自己的躯体,为他和雪凝,为楚墨将军,撑起最后一道防线。
当他和雪凝走到密道尽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冰凉 —— 石壁上刻满了锁魂钉的痕迹,而正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具穿着灰衣的尸体,手腕上戴着和血尸相同的戒指,胸口嵌着他三年前捡到的甲片,甲片下方,刻着和义庄密室相同的 "护徒" 二字。
雪凝突然跪下,泪滴在尸体手腕的朱砂痣上:"周叔叔,我带陈公子来了...... 我们一起,送您回家......"
陈平安看着尸体心口的甲片,突然想起周师叔画像上的笑容。他知道,眼前的尸体,很可能只是周玄通的一具躯壳,而真正的魂魄,或许早就封在了楚墨的断甲里,封在了替死棺的稻草人里,封在了他三年前捡到的甲片里。
"走,去鹰嘴崖底。" 林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无论玄通是生是死,这聚阴阵,我们破定了。"
当三人走出密道时,义庄方向突然传来巨响。陈平安回头,看见义庄的老槐树正在燃烧,火光中,无数替死符飞向江家大宅,而每张符纸上的 "周" 字,此刻都变成了 "玄",像极了周玄通在教他画符时,笔尖落下的最后一勾。
更骇人的是,雪凝突然指着天空惊呼:"陈公子,你看!"陈平安抬头,看见暴雨中的鹰嘴崖顶,站着个灰衣道士,他的袖摆被风吹起,露出的手腕上,戴着枚刻着 "玄" 字的青铜戒指,而他的脸,和义庄密室里那张泛黄照片上的周师叔,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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