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将刚才那场险些致命的危机暂时关在了外面。房间里，只剩下尚未散尽的硝烟味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顾仰山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几步之外的李景异身上，方才强装出的镇定彻底崩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要失去眼前这个人了。
李景异背对着他，站在房间中央，微微垂着头。他抬手，缓缓摘下了那副几乎成为他第二层皮肤的墨镜，露出底下那双清澈却此刻写满疲惫的眼眸。他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驱散因高度紧张和极度疲惫带来的眩晕感。单薄的肩膀在略显宽大的衣衫下，勾勒出脆弱的线条。
“你……” 顾仰山的声音干涩沙哑，刚一开口，就被汹涌的情绪堵住了喉咙。他几步跨到李景异面前，想碰碰他，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完好无损的，但手伸到半空，却又僵住，生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了这份易碎的平静。
李景异感受到了他的靠近，抬起头。卸去了“李约瑟”的伪装，那双眼睛恢复了焦距，虽然浸满了倦意，却依旧沉静如古井深潭。他看着顾仰山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慌、担忧，以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滚烫的情感，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我没事。”他轻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顾仰山苦苦压抑的情感闸门。一直以来的克制、隐忍、在醋意与守护之间的艰难平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顾仰山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再也控制不住，伸出手，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紧紧抓住了李景异冰凉的手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存在。“如果梁景元晚来一步，如果武田不信……我……” 他哽住了，后面的话化作沉重的呼吸，灼热地喷洒在李景异的额前。
李景异没有挣脱，只是安静地任由他抓着。手腕上传来清晰的、甚至有些发疼的力道，却奇异地带来一种陌生的踏实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顾仰山掌心滚烫的温度和无法抑制的颤抖，那里面饱含的恐惧与珍视，像一股暖流，穿透皮肤，缓慢地渗入他冰封已久的心扉。
两人距离极近，近得能数清对方颤抖的眼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张力。
顾仰山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苍白，清俊，眉眼间带着倦色，却依旧好看得惊心动魄。尤其是此刻卸下所有伪装，那分不经意流露出的、因信任而放松的脆弱，像是最致命的诱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过对方挺秀的鼻梁，最终落在那片因缺水而略显干燥、却形状优美的唇瓣上。
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冲动，如同野火般窜起，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呼吸变得粗重。抓着李景异手腕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身体微微前倾，是一个几乎要将他拥入怀中的姿态，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再也无法掩饰的、赤裸裸的深情与渴望。
李景异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翻腾的欲念和那个未完成的、意图明显的靠近动作。他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心跳漏了一拍。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立刻避开，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长睫轻颤，像是在无声地询问，又像是在……默许。
这短暂的、近乎停滞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心旌摇曳。
就在顾仰山的唇即将不受控制地落下，触碰那抹诱人的绯色时，李景异却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偏了一下头。
这个微小的动作，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顾仰山。
他在干什么？！
顾仰山猛地僵住，像是被烫到一般，骤然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懊恼、羞愧和恐慌。“对……对不起！我……” 他语无伦次，不敢再看李景异的眼睛，狼狈地转过身，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李景异看着顾仰山剧烈起伏的背影和砸在墙上泛红的手指关节，沉默着。手腕上还残留着对方滚烫的触感和力道。空气中弥漫着未尽的暧昧和浓得化不开的尴尬。
许久，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到依旧背对着他的顾仰山手边。
“喝点水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却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刚才，谢谢你。”
顾仰山身体一僵，没有回头，只是颤抖着接过了那杯水，指尖在交接时，再次不可避免地触碰，两人俱是微微一颤。
水是温的，却无法温暖顾仰山此刻如坠冰窖的心。他知道了，他那隐秘而汹涌的情意，已经彻底暴露了。而李景异的反应……是拒绝？还是……
他不敢想，也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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