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那最终极的、如同九天雷霆般接连轰下的质问,字字诛心,句句见血,终于彻底击穿了李世民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那不仅仅是指责与训斥,更像是一双无形却力达万钧的巨手,将他所有精心构筑的野心堡垒、所有自我安慰的华丽借口、所有对“天命所归”的虚妄幻想,都血淋淋地、粗暴地彻底撕碎、剥开,将其下最不堪、最丑陋、最罪恶的真实,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这冰冷刺骨的雨水和无数道或恐惧、或复杂、或麻木的目光之下,让他无所遁形,羞惭欲死。
“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他以头抢地的哭嚎,与其说是忏悔,不如说是一种情绪彻底失控、理智完全崩坏下的、本能的、绝望的宣泄与徒劳的逃避。每一次额头狠狠撞击在冰冷坚硬、粗糙无比的青石板上发出的“咚、咚”闷响,都仿佛是他灵魂宫殿彻底坍塌崩裂的丧钟。温热的鲜血从额角迅速裂开的伤口中汩汩涌出,尚未流淌多远,便被更加汹涌的冰冷雨水无情稀释,化作一片片淡粉色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污迹,在他那苍白如纸、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上肆意横流,混合着灰黑的泥浆和滚烫(或许也已冰冷)的泪水,使他此刻的面容看起来既狰狞可怖,又可怜可悲。
然而,这疯狂而绝望的自残行为并未持续多久。仿佛他生命中所有的气力、所有的精神,都在那几声耗尽灵魂力量的绝望哭喊和那几下近乎自毁的猛烈撞击中,被彻底抽干、消耗殆尽了。
他抬起的手臂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枯木,无力地、软软地垂落下来,重重砸在身下冰冷浑浊的泥水之中,溅起一片细小而肮脏的水花。整个人的精气神,如同一个被尖锐长针瞬间扎破的、鼓胀到极致的气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不可逆转地泄了下去,瘪了下去。
他不再磕头,也不再发出任何有意义的哭嚎,只是就那样毫无生气地瘫趴在冰冷的、混合着自身鲜血与无数亡者血水的泥泞里,身体微微地、间歇性地、神经质地抽搐着,如同一条被抛在滚烫河滩上、曝晒于烈日下太久、鳃片徒劳开合、濒死的鱼,只剩下最后一点来自生物本能的、无意识的颤动。喉咙深处溢出一些意义不明的、断断续续的、如同破旧风箱竭力拉扯般的呜咽和抽气声,那是生命迹象尚未完全离去,却又与死亡无限接近的可悲证明。
他的眼神彻底涣散了,失去了所有的焦点与神采,变得如同蒙尘的玻璃,空洞而死寂。瞳孔放大,茫然地、没有焦距地望着眼前那一小片被自己鲜血染成淡红色的泥地,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真正看见。那里面没有了往日运筹帷幄的锐利与智慧,没有了征战沙场的果决与勇武,没有了身负“紫微星命”的自信与傲然,甚至没有了方才面对父皇质问时的极致恐惧与挣扎,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万念俱灰的、被彻底掏空一切的空白与巨大的茫然。仿佛他的灵魂已经在这连番的、一波猛过一波的毁灭性打击下,仙神的冷漠利用与抛弃、自身罪孽的血腥反噬、以及父皇那毫不留情、直指本心的终极拷问,被硬生生地从躯壳中抽离、碾碎,只留下一具还在凭借本能微微喘息、散发着绝望死气的冰冷空壳。
雨水无情地、持续地打在他沾满泥污的背部、散乱潮湿的头发上,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浇透,冰冷的寒意早已渗透进骨髓,他却毫无反应,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与感受能力。曾经那个英姿勃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被誉为“天策上将”、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秦王李世民,此刻就像是一堆被随意丢弃在狂风暴雨中的、破烂不堪的棉絮,瘫软,无力,肮脏,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与周围那些倒毙的尸骸似乎并无本质区别,唯一的不同或许仅在于他还在呼吸。
李渊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亘古存在的礁石,沉默地俯视着脚下彻底崩溃、失去所有反抗能力的儿子。他苍白的脸上如同覆盖着一层寒冰,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波动,如同一尊历经万载风雨、看透世事沧桑的冰冷石雕。只有那双深邃如同古井的眸子里,极快地、难以察觉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那里面有一闪而逝的、属于父亲本能的尖锐痛楚(毕竟这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血脉),有浓得化不开的、如同深渊般的失望与挫败,有冰冷刺骨、难以消弭的愤怒,但最终,所有这些激烈的情感,都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宏大、也更加疲惫的漠然与决绝所覆盖、所取代。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李世民,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严阵以待、认真权衡的政敌或对手了。他的精神脊梁,他所有的骄傲与倚仗,已经在九天玄女那冷漠的“利用”与最终弃之不顾、在自己那毫不留情、剥皮见骨的连番诛心质问、以及自身那无法回避的、血淋淋的罪孽感的疯狂反噬下,彻底断裂、垮掉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精神崩溃的、需要被立刻处理的、麻烦的失败者。一个……可怜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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