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黄铜贴着眼眶。望远镜的视野陡然拉近,远方那片原本属于大唐的、平坦而富饶的河谷地带,此刻却如同被铺上了一块巨大无比、正在缓慢蠕动、不断向前蔓延的、肮脏的暗黄色毛毡。那是由无数个移动的小黑点组成,每一个黑点,都是一名凶悍的突厥骑兵!他们似乎并不急于立刻发动排山倒海般的进攻,而是如同经验老到的狼群围猎大型猎物般,以一种看似松散实则极具章法和压迫感的阵型,缓缓地、一步步地逼近,从容不迫地压缩着泾州城守军的视野、活动空间和心理防线。
视线越过这先锋骑兵集群,更远方,天地相接之处,尘土扬得更高,形成一片灰黄色的朦胧雾霭,仿佛有更多的庞然大物在那雾霭中移动。隐约可见一些巨大的、正在搭建的骨架,像是投石车或巢车的雏形,更多的营帐如同雨后腐烂的蘑菇般,不断在那片土地上生长出来,连绵不绝,望不到尽头。隐隐约约的、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如同地狱传来的召唤,随风断续传来,即使隔得如此之远,也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威慑力,敲打着城头每一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阿史那社尔……”张世贵缓缓放下望远镜,手指因用力而有些发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语气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如临深渊般的凝重。作为镇守边关多年的老将,他深知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颉利可汗麾下最骁勇善战、最受信任的年轻统帅之一,据说有王族血统,狡猾如狐,残忍如狼,极具侵略性,对大唐财富和土地有着炽热的贪婪。他麾下的精锐骑兵,来去如风,骑射精绝,战力极强,是过去数年间无数边镇唐军将士的噩梦和挥之不去的阴影。
“已经第三天了……”身旁的一名校尉声音干涩,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们的游骑越来越放肆,昨日竟有数十骑冲到护城河边,对着城头放箭挑衅,辱骂叫嚣!派出的哨探拼死回报,西南的安定河谷和东北的浅水原方向,也都发现了他们的分队踪迹,像是在勘探地形,寻找薄弱点,也可能……是在彻底阻断我们与邠州、宁州方向的最后联系。”
“他在等。”张世贵冷冷道,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远方那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军阵,仿佛要将其看穿,“等后续的重型攻城器械运抵,等我们自己先绷不住弦士气崩溃,或者……等我们露出哪怕一丝微小的破绽。”他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死寂的城内,只有稀稀拉拉的炊烟表明这座城还活着,所有百姓都被严令待在家中地窖或最坚固的处所,街道上空无一人。“他更可能在等灵武那边主战场的消息。若李靖都督那边……顶不住压力,被颉利的主力击破,那么更多的、如同潮水般的突厥军队就会毫无阻碍地涌过来,到那时……”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在场所有的军官和亲兵都瞬间明白了那未尽的含义。泾州城再坚,守军再勇,也难抵无穷无尽的兵力和时间的消耗。一旦外无援军,内无粮草,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时刻,北方那庞大的、如同沉睡巨兽般的突厥军阵中,突然响起了一阵不同于之前、更加嘹亮、更加急促、充满了进攻意味的牛角号声!
“呜......呜呜呜......呜......!”
如同沉睡的巨兽猛然睁开了猩红的眼睛!原本缓缓蠕动、施加心理压力的“毛毡”边缘,突然如同水银泻地般,分离出数股更加浓稠、速度更快的黑色洪流!每一股都有数百骑,如同草原上发现了猎物的饥饿狼群,毫无预兆地猛地加速,卷起漫天尘土,朝着泾州城的方向狂飙突进!成千上万只马蹄同时叩击大地的声音,即便隔着数里之遥,也开始如同连绵不绝的闷雷般隐隐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沉重地敲击在每一个守城将士的心头!
“敌袭!!全军戒备!准备迎敌!!”了望塔上负责观察的士兵瞳孔骤缩,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变了调。
“当!当!当!当......!”急促而尖锐的警钟声瞬间炸响,疯狂地敲击着,撕破了城头短暂的、虚假的宁静,也撕扯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快!各就各位!弓弩手上前!床弩上弦!检查火油!滚木礌石就位!快!”各级校尉、旅帅的怒吼声此起彼伏,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里的水珠,瞬间让整个城墙段“沸腾”起来!原本依靠着垛口休息的士兵猛地跳起,抓起身旁的弓弩,冲向射击位;操作床弩的壮硕士兵们喊着号子,奋力转动绞盘,粗如手臂的弩弦被一点点拉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负责投石和滚木的辅兵则最后一次检查绳索和杠杆;手持长矛和横刀的跳荡兵则伏低身体,准备随时扑杀任何敢于攀城的敌人。
张世贵“锵”一声拔出腰间的横刀,雪亮的刀锋在秋日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直指城外那卷地而来的烟尘:“不要慌!稳住!是他们的惯用伎俩!疲敌之术!消耗我们的箭矢和体力!弩手听令,测算距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一支箭!给老子省着点用!瞄准了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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