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湮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金银异瞳在昏暗中仿佛自身就能吸纳周围微弱的光线,闪烁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漠然的光泽。“李四……”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的波澜,但提及这个名字时,他那放在魂茧之上的指尖,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泄露出一丝内心的不平静,“……他也留在了那里。用另一种方式。”那个最初只是因为恐惧和贪欲而行动、最终却在龙潭核心被幽骸蕨果和疯狂意志彻底吞噬、异化成非人疯魔的昔日同伴,他的结局,或许比单纯的死亡更加令人感到悚然与可悲。他最终成为了那片绝地的一部分,一个永恒的、疯狂而痛苦的囚徒。
“那是他自找的!”炎烬猛地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又猛地压下,像是怕惊动什么,“贪心不足蛇吞象!要不是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碰那要命的鬼东西,触发了那该死的冰环和禁制,我们未必会被逼到弹尽粮绝、差点全军覆没的绝境!他……”但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声音突兀地低了下去,最终只是烦躁地摇了摇头。此刻再去指责一个已经彻底疯狂、甚至可能早已湮灭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在那片吞噬一切的蚀骨之峡,在那深不见底的龙潭边缘,每一个人不都是在绝望的钢丝上跳舞吗?任何一步行差踏错,等待的都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多次游走在彻底失控、被混沌源力反噬吞噬的边缘?那份恐惧与挣扎,至今仍刻骨铭心。
“没有如果。”王坚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打断了他可能蔓延开的负面情绪旋涡。这位老兵抬起头,目光如同经过淬火的刀锋,依次扫过凌湮和炎烬疲惫而染满风尘的脸庞,“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活下来了。这就是唯一的结果,也是最重要的结果。只有活着,才能记住他们,才能背负起他们的那份……才能不让他们的死,变得毫无价值。”他握紧了手中的残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苍白凸起。那些同伴的牺牲,张顺临别时那沉重如山的嘱托,已经像最炽热的烙印般,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灵魂深处。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某些旧的东西已经随着那些逝去的生命一同死去了,而一些新的、更加坚韧的东西正在血与火的残酷淬炼中破土而出。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听从命令行事的五行宗普通士兵,他的信念找到了新的、更加坚实的基石——守护。守护这仅存的希望之火,守护这份在尸山血海中缔结下的、无比珍贵的羁绊。
凌湮轻轻点头,目光再次垂落,凝视着腿上的魂茧,那莹白的光芒似乎能给他冰冷的心注入一丝暖意。“是的,活着。”他重复道,声音虽轻,却蕴含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后、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但我们绝不能止步于此。穿越死寂世界,踏足这片废墟,仅仅是一个开始,是真正征程的第一步。”
他抬起头,目光似乎具备了某种穿透力,越过了厚重冰冷的金属甲板遮蔽,投向了远方那即便在此处无法直接看见、却无时无刻不以其磅礴存在感压迫着人心的时骸长城巨影。“曦儿需要彻底治愈,这残魂之茧的状态只是权宜之计,并非长久之道。时序塔隐藏的真相,烛阴究竟在谋划什么,那些被刻意掩盖、涂抹的远古历史……所有这些谜团的答案,很可能都埋藏在长城之内。”他的目光转而看向身旁呼吸依旧有些粗重的炎烬,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共同的决心,“而我们现有的力量,依旧太过弱小。面对真正的强敌,比如时序塔的监察使,甚至更高层次的存在,我们依旧不堪一击。我们需要变得更强,必须彻底掌控住流淌在自己体内的这份力量,无论是福是祸,它都已是我们的一部分。”
炎烬对上他那冷静而深邃的目光,赤红色的眼瞳之中,仿佛有实质的火焰被重新点燃,勐地升腾起来。那火焰由仇恨、不甘、以及一种对强大力量最原始的渴望混合而成。“变强……那是当然!”他几乎是低吼出声,勐地一握拳,那暗赭色的混沌源力似乎感应到他剧烈波动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从他指缝间逸散出一丝,引得周围一小片空气立刻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微微扭曲塌陷,“老子拼了命从那个鬼地方爬出来,不是为了换个地方等死的!老子要用这身力量,堂堂正正地打回去,砸烂五行宗那帮虚伪懦弱、猪狗不如的伪君子的山门!还有那时序塔……”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蕴含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与耻辱。宗门那毫不留情的抛弃与出卖,时序塔那高高在上、视众生如草芥的冰冷裁决,都是他必须用怒火与力量去洗刷的烙印。
“仇恨可以是你手中的刀,但不能让刀反过来控制你的手,甚至割伤你自己。”王坚的声音沉稳如山,他紧紧盯着炎烬那再次开始不稳定起伏的能量波动,语气严肃而诚恳,“你现在的情况,就像怀里紧紧抱着一捆已然点燃引线、随时可能爆炸的炸药。在它能真正杀伤敌人之前,更大的可能是先把你自个儿炸得粉身碎骨,甚至……波及到你身边最不想伤害的人。”经历了蚀骨之峡的绝望与龙潭的惊险,看过了太多的牺牲与背叛,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变得更加直接和本质。活下去,然后有尊严、有意义地活下去,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也是对敌人最有力、最持久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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