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的脚印在雪地里踩得又深又实,每一步都像砸在冻硬的土地上。
猎枪的木托被他手心的汗浸得发潮,枪膛里那发上了膛的子弹,是他眼下唯一的底气。
黑风口的猎户住在山坳里的半间土坯房,烟囱里没冒烟,木门上挂着的兽皮冻得硬邦邦。
李云龙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窸窣的响动,半晌才有人哑着嗓子问:“谁?”
“张叔,是我,云龙。”
门“吱呀”开了道缝,猎户老张探出头,看见他满身风雪,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时候来干啥?黑风寨的人刚从山那边过去,你不要命了?”
李云龙没进屋,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往门槛上一放。三块银元滚出来,在雪地里闪着冷光。“张叔,要子弹,单管猎枪能用的。”
老张盯着银元,又看看他腰间的猎枪,突然明白了什么,脸沉下来:“你要去找他们?”
“嗯。”李云龙的声音硬得像石头,“王家坳的事,你大概也听说了。”
老张叹口气,转身从炕洞里摸出个铁皮盒子,打开来,里面是用油纸包着的子弹,铜壳上锈迹斑斑。“这是上次剩下的,五发一个大洋,你知道价。”
李云龙没讲价,指着三块银元:“全换了。”
老张数出十五发子弹,递给他时却突然缩回手:“云龙,黑风寨不是你能碰的。华南虎那伙人,手里有步枪,还有手榴弹,你这杆猎枪……”
“我知道。”李云龙接过子弹,往猎枪的皮袋里塞,“张叔,我不是去拼命,是去救人。”
老张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沉默半晌,突然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元塞回去,又从盒子底摸出一把用油纸包着的子弹,往他手里一攥:“拿着。这二十发,算我送你的。”
李云龙愣住了。
“去年我在山里被熊瞎子追,是你爹喊人把我抬回来的。”老张拍了拍他的胳膊,“黑风寨后山有处断崖,土匪平时不怎么去,你从那儿绕,能摸到他们粮仓后的矮墙。记住,别硬来。”
风卷着雪沫子灌进领口,李云龙把子弹揣进最贴身的兜里,对着老张拱了拱手,转身没入风雪里。
他知道,这趟去,能不能活着回来不好说,但他必须去——秀芹的眼神,王满仓胸口的血,还有打谷场上那些低头的村民,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
黑风寨的山门在半山腰,借着山势搭了木楼,火把的光在风雪里忽明忽暗。
李云龙趴在断崖下的灌木丛里,数着楼上巡逻的土匪,一共四个,每炷香的功夫换一次岗。
他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后半夜,风雪渐大,火把的光也弱了下去。
按照老张的指点,他抓住岩缝里的枯藤,一点点往上爬。
崖壁上的冰碴子划破了手心,血珠滴在雪上,很快冻成了暗红色。
翻过低墙时,他差点踩空——墙下堆着半人高的柴火,大概是土匪过冬用的。
粮仓里飘出酒糟味,混着油腥气,他屏住呼吸,贴着墙根往寨子深处摸。
正屋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三个晃动的人影。
李云龙悄悄挪到窗下,听见华南虎的大嗓门:“那娘们倒是倔,关了一下午,水都没喝一口。”
“大哥,要不……”是云豹的声音,带着点猥琐的笑,“让弟兄们……排队……”
“滚蛋!”华南虎骂了一句,“老子看上的人,轮得到你们碰?等过了年,老子收了她,再赏你们几个别的。”
金猫在一旁笑:“大哥英明。不过那娘们口中的李云龙,会不会来找麻烦?听说他手里有杆猎枪,挺厉害的。”
“一个打猎的,也敢跟老子叫板?”华南虎哼了一声,“他要是敢来,老子让他跟打谷场肺痨鬼一个下场。”
李云龙的手攥紧了猎枪,他摸出两发子弹,咬开弹壳,借着雪光看了看,然后慢慢站起身,往正屋对面的柴房挪去。
柴房的门没锁,里面堆着干草,正好能藏身。
他刚躲进去,就听见正屋的门开了。
华南虎骂骂咧咧地出来,大概是要去解手。
云豹和金猫跟在后面,手里都拎着酒葫芦,看样子喝了不少。
“大哥,我去看看那娘们,别真饿死了。”金猫说着,往西边的厢房走去。
李云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秀芹一定被关在厢房。他悄悄推开柴房门一条缝,看见金猫摇摇晃晃地走到厢房门口,掏出钥匙开锁。
就是现在!
他猛地冲出去,猎枪举得稳稳的,对准金猫的后心。
“砰——!!!”
枪声在风雪里格外刺耳,金猫的身子往前一扑,撞在门板上,钥匙“当啷”掉在地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金牙在火光下闪了闪,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华南虎和云豹吓了一跳,华南虎反应快,抄起墙角的步枪就往这边指:“谁?!”
李云龙没答话,转身就往柴房跑。
云豹举着枪追过来,嘴里喊着“抓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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