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紧的算盘,打了四十年,从柴米油盐到银钱往来,从没有算差过一文。四十有五的年纪,左眼因早年帮人运粮时被麻袋磨坏,只剩右眼滴溜溜转,专盯能生钱的路子。他蹲在镇口老槐树下,盯着对面刚空置的铺面,拍了拍身边郝仁的胳膊:“郝老弟,开粮铺吧。人可以一天不穿衣,不能一天不吃饭,这生意稳赚不赔。”
郝仁是镇上出了名的实诚人,家里有祖上传下的十两银子,正愁没处安放。听钱紧说得在理,当即点头:“钱哥你懂门路,这铺子就按你的主意来,我出钱,你管账。”两人把铺面盘下来,郝仁执意要叫“德润粮铺”,说“经商先立德,粮是养人之物,得润及百姓”;钱紧在心里嗤笑,嘴上却应着——他早把铺子的账算得门清:租金每月五百文,粮站新米每斗十八文,零售价二十文,看似薄利,可若动点心思,利润能翻番。
开张第一天,郝仁就立了三条规矩:只卖新粮、称足斤两、遇穷苦人让两文。钱紧当着伙计的面点头称是,转头就揣着银子往粮站跑。他跟粮站掌柜磨了半个时辰,以每斗十四文的价,拉回三成陈粮——陈粮颜色发暗,却能掺在新粮里,不细看根本辨不出,这一下就把成本压下去近两成。
郝仁发现时,钱紧正用木耙子把新粮和陈粮混在一起,糠灰扬了满脸。“钱哥!你这是作甚?”郝仁抢过耙子,脸涨得通红,“咱说好只卖新粮,怎能掺陈粮坑人?”钱紧拍掉手上的灰,指着账本笑:“老弟,你太实诚。新粮陈粮掺着卖,省下来的都是纯利。你看,这月若按纯新粮卖,赚不到一两银子;掺三成陈粮,能多赚五钱——这笔账你算不过来?”
两人的矛盾从这天起就没断过。钱紧变着法儿“降本”:在米里混细沙,筛掉浮尘就敢装袋;给伙计的秤做了手脚,每斗米少给二两,美其名曰“秤耗”。郝仁却偏要对着干:天不亮就去粮站挑新粮,把米里的石子一颗颗捡出来;卖粮时总多舀一勺,说“多给的不是米,是街坊的信任”。
月底对账,钱紧把账本拍在桌上:“这月赚的三两银子,有六成分是掺陈粮省的成本。你那‘信任’能当银子花?”郝仁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却摇了摇头:“钱哥,生意是细水长流的事。今天掺陈粮赚了钱,明天街坊识破了,谁还来买?”
这话钱紧听不进去。当夜两人大吵一架,分道扬镳。钱紧在“德润粮铺”斜对门盘了间更大的铺面,挂出“聚鑫粮行”的牌匾,门口摆了十个亮闪闪的大缸,缸口铺着一层雪白的新米,缸底却埋着大半陈粮和霉米。
开张那天,钱紧雇了个敲锣的,站在台阶上喊得唾沫横飞:“各位乡亲!咱这‘聚鑫精米’,是跑遍六省良田,挑了一百二十种稻谷,试煮了七千锅饭才选定的!晒足九百个时辰,每粒米都吸足日光,煮出来的饭香飘三里,饱腹感比寻常米高两成——平时吃三碗的,现在一碗就饱!昨日州府的大老爷尝了,当场订了三百担!原价一百文一斗,今日开张,五十文带走,还送竹勺和煮饭口诀!”
这番话把街坊们唬得心动,再看缸里雪白的米,纷纷掏钱抢购。有人犹豫,见旁人都在抢,也跟着挤上前。当天“聚鑫粮行”的米就卖空了,而斜对门的“德润粮铺”,一整天只卖出去三斗米。
钱紧站在铺门口,看着郝仁低头擦拭粮斗的模样,笑得直不起腰。郝仁却没理会,只是偷偷买了一斗“聚鑫精米”,回家一淘,水立刻变浑,煮出来的粥发苦——他一眼就看穿,缸底的陈粮占了八成。可他没去拆穿,只是照旧每天挑新粮、捡石子,有人来买米,依旧多给一勺。
接下来的两个月,钱紧的生意越做越火。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买“聚鑫精米”,他赚的银子装了半箱,每天揣着钱去酒楼吃酒,日子过得越发滋润。偶尔有百姓吃出米不对,来铺里闹,钱紧有两套法子:肯收钱的,给几文银子让他们闭嘴;不肯收的,就让伙计把人拖到后院揍一顿,再放话“敢再闹,就找你家孩子麻烦”。久而久之,没人再敢来闹事。
入夏时,镇上闹蝗灾,田里的稻子被啃得只剩杆,粮价一夜飞涨。钱紧眼睛亮了——这是赚大钱的机会。他连夜锁了粮库,挂出“新粮到货,每斗一百五十文”的牌子,比平时贵了七倍还多。他还私下找粮站掌柜,花银子把镇上的新粮全囤了,只留陈粮给郝仁。
郝仁急得直跺脚。他找钱紧时,钱正躺在太师椅上扇扇子,桌上摆着酱肉和老酒。“钱哥,百姓都快饿死了,你怎么能囤粮抬价?”钱紧呷了口酒,慢悠悠道:“饿死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你要是识相,就跟我一起囤粮,保你半个月赚出十间铺面;不然你那点粮,早晚赔光。”
郝仁没应。他把自己最后的积蓄拿出来,雇了辆马车,赶去百里外的粮站买新粮,拉回镇上依旧按原价二十文卖。他还在铺门口支了口大锅,每天熬粥,谁饿了都能来喝。百姓们穷,有的连二十文都拿不出,郝仁就赊粮,铺子里的赊账本写满了四本,库房里的粮却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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