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快喝点药吧,大夫说您是受了寒,肺里进了水,得好好调理才能好。”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哽咽,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生怕药汁洒出来,“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翠儿……翠儿真怕您醒不过来。” 小姐?受寒?翠儿? 这些陌生的称呼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林薇的脑海里激起层层涟漪。就在这时,一些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涌入她的脑海—— 冰冷的池水呛入鼻腔,酸涩的痛感让她忍不住想打喷嚏,却只能徒劳地挣扎;一个留着八字胡、穿着深灰色粗绸长衫的中年男人,手指着她的鼻子,唾沫星子飞溅,骂她“赔钱货”“不知好歹”;一个打扮精致、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的妇人,手里把玩着一只银镯子,眼神刻薄地笑着说“张家老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还有眼前这个叫翠儿的小丫鬟,拉着她的袖子,哭着说“小姐别去池边,天凉,万一摔了可怎么办”;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后院的荷花池边,池水泛着墨绿色的光,她(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穿着水绿色的锦缎旗袍,站在池边的青石板上,风掀起她的裙摆,而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那力道不算特别大,却足够让她失去平衡,朝着冰冷的池水倒下去…… 不是失足!是被人推下去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林薇的脑海里炸开。她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猛地想坐起身,却因为身体虚弱,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胸腔的伤处,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小姐您慢些!”翠儿连忙放下药碗,伸手扶住林薇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帮她垫了个枕头,“大夫说您身子虚,不能动得太急。” 林薇靠在枕头上,喘了口气,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那是一双纤细、白皙、柔嫩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尖还涂着一层淡淡的洋红色蔻丹,颜色均匀,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这双手没有一丝瑕疵,没有长期握修复工具留下的薄茧,没有指甲缝里偶尔残留的试剂痕迹,更没有因为常年泡在化学药剂里而略显粗糙的触感——这不是她的手! 她又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皮肤光滑得像剥了壳的鸡蛋,没有她原来因为经常熬夜修复文物而长的几颗小雀斑,连骨骼轮廓都完全不同——她原来的下颌线更锋利些,而这张脸的下颌线却带着柔和的弧度。 这不是她的身体! “镜子……我要镜子……”林薇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而且,这声音的调子带着一种她从未有过的软糯,是典型的江南吴侬软语,和她平时清脆利落的普通话截然不同。 翠儿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刚醒就要镜子,但还是赶紧点点头:“哎,翠儿这就去拿!”她站起身,快步走到房间角落的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面圆形的铜镜。铜镜的边缘雕刻着简单的云纹,镜面有些模糊,还能看到几处细小的划痕。翠儿用袖子擦了擦镜面,才捧着铜镜走回床边,轻轻递到林薇面前。
林薇接过铜镜,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面,心脏“咚咚”地狂跳起来,像是要跳出胸腔。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铜镜举到眼前——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虚弱的脸庞,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柳叶眉微微蹙着,眉峰带着一丝怯懦的弧度;杏核眼很大,眼尾微微上挑,只是此刻眼神里满是震惊和茫然,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鼻梁秀挺,鼻尖小巧;嘴唇是天然的樱粉色,只是因为失血和虚弱,显得有些苍白干燥。这是一张标准的古典美人脸,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可眉宇间却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忧郁和怯懦,看起来柔弱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不是林薇!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女! 林薇的手猛地一抖,铜镜“哐当”一声掉在床单上,镜面朝上,依旧映着那张陌生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停止跳动,耳边传来“嗡嗡”的鸣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林薇,今年二十七岁,是市博物馆最年轻的文物修复师,主攻民国时期的金属器修复,曾参与过好几件国家级文物的修复工作,性格独立冷静,做事严谨细致,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可现在,她竟然在一次实验室事故后,魂穿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附在了这个陌生少女的身上! 纷乱的记忆还在不断涌入脑海,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的眼前闪过,林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整合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原主也叫林薇,是上海一个没落丝绸商家的独女。原主的父亲林鸿儒曾是沪上小有名气的丝绸商人,主营苏绣丝绸,生意最好的时候,在南京路还开过分店。可惜五年前,林鸿儒在一次去苏州进货的途中,遭遇了劫匪,不仅货物被抢,人也受了重伤,回来后不到半年就病逝了。原主的母亲本就体弱,丈夫去世后悲痛过度,不到一年也跟着去了。 父母双亡后,原主的叔父林守业以“照顾侄女”为由,带着妻子王氏和儿子林小宝搬进了林家的老宅。林守业是个好吃懒做的主,根本无心经营丝绸生意,接手后不到两年,就把林家的产业败得一干二净,最后连南京路的分店都卖了,只留下这栋老宅和父母留给原主的一点微薄遗产,还有一箱据说价值连城的古董——那是原主的祖父留下来的,里面有字画、瓷器,还有几件金银首饰,林守业一直觊觎着这箱古董,只是原主的父亲临终前特意叮嘱过,这箱古董要等原主年满二十岁才能交给她,林守业才暂时没敢动手。 最近,林守业又打起了原主的主意——他欠了纱厂老板张百万一笔赌债,为了抵债,竟然想把原主嫁给张百万做填房。那个张百万年过半百,身材臃肿,脾气暴虐,已经死了三任老婆,外面还养着好几个姨太,名声在上海滩臭得很。原主性格懦弱,却也知道张百万不是良人,前日里和林守业激烈反抗这门婚事,被林守业骂了一顿后,就跑到后院的荷花池边哭泣,然后……就“失足”落了水。 不,不是失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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