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万籁俱寂。雾隐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连风声都消失了,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煞雾在死寂中缓缓流淌,如同冰冷的血液。
小满站在龙阿婆的木楼前,已然换上了那套五彩斑斓的祭舞服。绚丽的色彩在灰暗的煞雾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而神圣,仿佛黑暗中最倔强的一簇火焰。她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额间系着一根编织着细小银铃的红绳,随着她的呼吸,银铃发出微不可闻的清音。
龙阿婆将最后一道用朱砂混合着鸡冠血绘制的辟邪符拍在小满背上,干枯的手掌重重按在她的肩头,声音沙哑而沉重:“丫头,记住,守住本心!龙家百年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小满深吸一口冰冷而充满煞气的空气,感受着祭舞服带来的、与山川隐隐共鸣的奇异感觉,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没有说话,因为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她最后看了一眼木楼方向,那里躺着昏迷的母亲和浑噩的父亲,然后毅然转身,踏入了那片连寨中最勇敢的猎人也不敢涉足的、被煞雾彻底笼罩的禁地——龙家祖坟所在的山坳。
一踏入禁地范围,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冰冷,仿佛踏入了一片无形的沼泽。煞气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试图刺穿她的肌肤,钻入她的骨髓。脚下是湿滑腐臭的淤泥,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胸口的黄金锁片立刻传来了反应!不再是之前的温热,而是一种灼热的刺痛!五道裂痕同时亮起,尤其是第五道边缘带着暗红血丝的裂痕,更是散发出不祥的红黑光芒!锁片疯狂地震动着,既像是在对抗周围无所不在的煞气,又像是在贪婪地吸收着它们,将其转化为一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力量,冲击着小满的心神。
小满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她立刻运转体内那已经颇为浑厚的本源之力,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光的护罩,艰难地抵御着煞气的侵蚀和锁片内混乱力量的冲击。同时,她默念着龙阿婆教导的静心口诀,强行稳住几乎要失守的心神。
她能感觉到,有无数的“视线”从四面八方的浓雾中投射过来,充满了恶意、贪婪和好奇。那是被煞气滋养、或因祖坟变动而无法安息的游魂野鬼!它们被小满身上鲜活的生命气息和黄金锁片特殊的力量所吸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浓雾中蠢蠢欲动。
“滚开!”小满低喝一声,将一股蕴含着坚定意志的力量混合着锁片散发出的威压,猛地向四周扩散!
“呜——”
浓雾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受惊野兽般的呜咽声,那些窥视的视线瞬间退散了不少。但小满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越往深处,存在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强大。
她凭借着锁片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牵引感,以及自身与这片土地隐隐的血脉联系,在能见度不足三米的浓雾中,艰难地辨认着方向,一步步向着山坳的最深处走去。
周围的景象越来越诡异。扭曲枯死的树木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已经风化严重的白骨,以及一些破碎的、带有苗族特色的陶罐和银饰碎片,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沧桑与悲惨。
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如同无数人同时哭泣和诵经的混杂声音,干扰着她的听觉和思维。
突然,她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半埋在淤泥里的、刻着诡异符文的头骨!那头骨空洞的眼窝正“看”着她,下颌骨竟然还在微微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小满头皮一麻,强忍着不适,快步绕开。
没走多远,前方的浓雾中,隐约出现了一些晃动的、模糊的身影。它们穿着不同时代的破旧衣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都低着头,身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在浓雾中漫无目的地徘徊着。它们是龙家历代以来,因诅咒而不得善终、魂魄被束缚于此地的先祖亡魂!
小满的出现,仿佛在死水中投下了一块石子。那些徘徊的亡魂齐刷刷地停了下来,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无数双空洞或充满怨毒的眼睛,穿透浓雾,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一股强大的、混合了无数代人的痛苦、绝望、不甘和怨恨的意念洪流,如同海啸般向小满冲击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
“钱……都是因为钱……”
“好痛苦……放我出去……”
“死……都要死……龙家的人都该死……”
无数混乱的呓语直接在小满脑中炸响,冲击着她的灵魂壁垒!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体内的力量运行都为之紊乱!
黄金锁片变得滚烫无比,疯狂地闪烁着,似乎想要将这些怨念都吸收记录,但那庞大的负面情绪几乎要将其撑爆!
“守住本心!”龙阿婆的警告在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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