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那场深夜质询的内容,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悄无声息却又无孔不入地渗入了落鹰涧营地的每一个角落。霍云那句“姑且再看几日”,并未能平息部下们心中的波澜,反而像在即将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激起了更剧烈的反应。
一种无声的对峙在营地蔓延。以冯坤为首的核心将领们,虽然碍于霍云的军令,不敢明着阻挠李文渊,但那种冰冷的、审视的、甚至带着隐隐敌意的目光,无处不在。他们严格控制着物资配给,对李文渊麾下那支“杂牌军”和王胡子那哨被“妖法”折磨的精兵,更是克扣得厉害,美其名曰“营中拮据,需优先保障战力完整之部队”。
普通的士兵们则更加直接。他们绕开李文渊及其手下活动的区域行走,在取水、领饭时若遇到王胡子的人,总会投去混杂着同情、鄙夷和一丝恐惧的复杂眼神,然后迅速避开,仿佛他们身上带着什么不洁的瘟疫。往日里还有些许交流的营地,此刻泾渭分明地划出了两个世界——属于霍云旧部的“正常”世界,和属于李文渊及其影响下的“异常”世界。
王胡子和他手下那百名老兵,则陷入了更深的水火煎熬。身体的失控感与日俱增,那种清醒地看着自己做出愚蠢动作的屈辱,几乎要将他们的意志压垮。而来自昔日同袍的孤立和异样目光,更是雪上加霜。他们像是被剥离出狼群的孤狼,暴躁、沮丧,却又无可奈何。有人开始装病,有人试图在操练时消极抵抗,但在赵虎那铜铃般的眼睛瞪视下,以及那无形中依旧影响着他们的诡异力量下,所有的反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种压抑到极点,几乎一触即发的氛围中,霍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再待在帅帐里,而是在一个天色阴沉、寒风凛冽的下午,命亲卫抬着他,出现在了校场边缘。他没有声张,只是静静地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椅子上,身上裹着厚重的毛皮大氅,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初,牢牢锁定了场中那个指挥若定的身影——李文渊。
他要亲眼看看,这“破障凝心术”,究竟要怎么“破”,又如何“立”!
校场上,景象依旧“惨不忍睹”。
“向左转——!”
“向右转——!”
“齐步——走!”
口令声清晰,但王胡子麾下的队列,混乱得如同被顽童肆意搅乱的蚂蚁窝。老兵们面目扭曲,咬牙切齿,用尽全身力气去对抗那股无形的力量,结果却是动作愈发变形,甚至有人因为用力过猛,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周围的霍云旧部们远远看着,看到大帅亲临,更是噤若寒蝉,但眼神中的不满和愤懑几乎要溢出来。冯坤按着腰间的刀柄,指节发白,死死盯着场中,只等霍云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将那妖言惑众的李文渊拿下。
霍云的眉头越皱越紧,眼前的混乱和士兵们脸上显而易见的痛苦与屈辱,像针一样刺着他的心。这哪里是练兵?分明是折磨!是摧毁!他几乎要忍不住开口喝止。
就在这时,李文渊似乎并未察觉到霍云的到来,或者说,他并不在意。他叫停了操练,让那些精神几乎崩溃的老兵们原地休息。
王胡子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虬结的胡须滴落,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其他士兵也大多瘫坐在地,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李文渊缓缓走到队列前方,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绝望和麻木的脸,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了校场边缘霍云的耳中:
“是否觉得,生不如死?”
没有人回答,但那一张张脸上扭曲的表情,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是否觉得,一身本事,付诸东流,连三岁孩童都不如?”
依旧沉默,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激荡。
“你们在恨我。”李文渊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恨我让你们出丑,恨我折辱你们的尊严,恨我这‘邪术’毁了你们。”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冷冽如刀:“但你们可曾想过,若此刻站在你们面前的,不是我这个只会让你们分不清左右的巡阅使,而是北蛮的弯刀和铁蹄呢?”
“你们那点可怜的骄傲和尊严,能在弯刀下保住你们的命吗?你们那套自以为是的战阵配合,能在铁蹄冲撞下让你们活下来吗?”
“前些时日的大败,难道还不足以让你们清醒?!”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质问:“你们以为,败在何处?是兵力不足?是武艺不精?还是运气不好?”
“我看,是败在你们这颗心上!”李文渊伸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士兵,“败在你们固步自封,败在你们以为凭借过往的经验和勇力就能横行天下!败在你们遭受挫折后,只知道沉溺于颓丧和愤怒,却不知如何打破枷锁,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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