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生带回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死潭的巨石,在李文渊心底激荡起层层暗涌,但表面上,落鹰涧营地依旧维持着那种令人窒息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多了几分山雨欲来的紧绷。
次日,天色未明,一骑快马带着满身风尘和凛冽的寒意,如同撕裂夜幕的箭矢,冲破了营地外围的哨卡,马蹄声急如鼓点,直抵帅帐之前。马背上的斥候几乎是滚落下来的,脸色煞白,嘴唇干裂爆皮,胸脯剧烈起伏,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颤抖着将一枚染着暗红色污迹的令箭高高举起。
那是代表最高紧急军情的赤羽令箭!
帅帐外的亲卫脸色骤变,一把夺过令箭,转身便冲了进去。不过片刻,低沉急促的号角声便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不再是平日的操练号令,而是短促、尖锐、一声紧似一声的——敌袭预警!
“呜——呜——呜——!”
整个落鹰涧营地,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蚁巢,瞬间炸开了锅!
沉睡中的士兵被惊醒,慌乱地摸索着身边的兵刃和皮甲,黑暗中响起一片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和压抑的惊呼。军官们的呵斥声在各个营帐间响起,试图压制混乱,组织集结。脚步声杂乱如麻,伴随着马匹不安的嘶鸣,火把被匆匆点燃,昏黄的光晕在一张张或惊恐、或茫然、或狠厉的脸上跳跃。
那股弥漫营地多日的、针对李文渊和王胡子等人的孤立情绪,在这突如其来的警讯面前,似乎被暂时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原始、更深刻的恐惧——对死亡,对战争的恐惧。
冯坤等将领第一时间顶盔贯甲,冲向了帅帐。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往日对李文渊的愤懑,只剩下凝重和杀伐之气。即便是对霍云决策最不满的人,此刻也清楚,大敌当前,内部的纷争必须搁置。
王胡子和他手下那百名老兵,在敌袭号角响起的瞬间,几乎是本能地从地铺上弹起,动作迅捷得完全不见平日操练时的迟滞和混乱。长期的军旅生涯早已将某些反应刻进了骨子里。他们抓起武器,下意识地就要冲向平日里自己所属的防御位置,但脚步刚动,却又猛地顿住,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挣扎——他们现在,归那个李巡阅使管。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投向了李文渊营帐的方向。
李文渊并未让人久等。他依旧是那身略显单薄的文官袍服,在赵虎和百晓生的护卫下,从容不迫地走出了营帐。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惊慌,平静得甚至有些不合时宜。他看了一眼乱中有序开始集结的霍云旧部,又看了一眼僵在原地、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的王胡子等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人,径直朝着帅帐走去。
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霍云强行披挂上了沉重的甲胄,端坐在主位之上,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蜡黄中透着一股死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比平日粗重许多。那身甲胄穿在他消瘦的身体上,显得有些空荡,但他挺直的脊梁和那双依旧锐利的眼睛,支撑着他作为主帅最后的威严。
冯坤等将领分列两侧,甲胄鲜明,杀气腾腾。看到李文渊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怀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期待这个行事诡谲的巡阅使,在这种时候,真能有那么一点用处。
“大帅!”那名报信的斥候已经缓过一口气,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地禀报,“北蛮……北蛮的先锋,至少五百骑,打的是‘苍狼旗’的旗号!昨夜子时前后突破了我军外围三道暗哨,距离落鹰涧已不足二十里!他们的速度很快,全是轻骑,预计……预计最快午后便能抵达涧口!”
“苍狼旗……五百轻骑……”霍云低声重复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力不从心的虚弱。他抬眼,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最后落在李文渊身上,“李巡阅使,你也听到了。军情紧急,你有何看法?”
这话问出来,冯坤等人都是眉头一紧。这等军国大事,大帅为何要先问这个只会“妖法”的文官?
李文渊迎着霍云的目光,上前一步,拱手道:“霍将军,诸位将军。敌情既明,当务之急,是确认敌军虚实、意图,并即刻部署防御。落鹰涧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军虽经新败,但据险而守,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话语清晰,条理分明,倒不像是完全不懂军事的样子。
冯坤忍不住冷哼一声:“据险而守?说得轻巧!我军新败,士气低迷,伤兵满营,箭矢滚木等守城物资更是紧缺!五百苍狼旗轻骑固然难啃,但若是大军前锋,后续必有主力跟进!届时,这落鹰涧便是死地!”
“冯参军所言甚是。”李文渊并不动怒,反而点了点头,“所以,才更需要弄清楚,这五百轻骑,究竟是孤军深入,还是大军开路的先锋。若是孤军,我们或可设法将其吞掉,提振士气;若是先锋,则需早做……其他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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