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号”的坠落更像是一次漫长而痛苦的滑翔。失去了所有主要动力,它依靠着莉安娜·瑞德精湛的操控和飞船本身残存的气动外形,在稀薄而寒冷的大气中艰难地维持着平衡,如同折翼的巨鸟,无声地滑向那片灰黄色的高原。
每一次微小的姿态调整都耗费着莉安娜巨大的精力,她必须利用好每一丝上升气流,规避每一处突起的岩峰。飞船的结构不时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在空中解体。
下方的高原逐渐清晰。地势相对平坦,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和沙砾,零星分布着一些耐极端环境的、形态怪异的巨大晶体簇,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远处的地平线上,可以看到连绵的、如同被巨斧劈砍过的黑色山脉。
没有生命的迹象,只有永恒的死寂和荒凉。
莉安娜选择了一处背靠巨大岩壁、地面看起来相对坚实的区域作为迫降点。她将最后一点姿态控制能量用于减速和调整角度。
飞船带着凄厉的呼啸,最终重重地砸落在高原坚硬的表面上,再次弹跳、滑行,掀起漫天尘土,最终在一片刺耳的摩擦声中停了下来。
这一次的撞击比上次稍轻,但依旧让本就重伤的飞船雪上加霜。最后的备用能源在撞击中彻底耗尽,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连应急红灯都黯淡下去。生命维持系统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停止了工作。
彻底的寂静和黑暗再次降临,只有飞船金属冷却收缩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莉安娜在黑暗中喘息着,额角的伤口再次裂开,温热的血液流下。她摸索着找到一支冷光棒,掰亮。幽绿的光芒照亮了弥漫着灰尘和焦糊味的舰桥,也映亮了她苍白而疲惫的脸。
她首先确认林小七和意识种子无恙,然后开始评估现状。
比上一次更糟。能源彻底归零,意味着热量、光线、空气循环都将很快成为致命问题。飞船就像一个巨大的、正在快速冷却的金属棺材。
必须立刻获取能源,至少是维持生命的最低限度能源。
她穿上所有能找到的保暖衣物,将最后一点功能完好的探测设备打包,拿起磁轨手枪和工具,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打开了气闸门。
高原上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几乎让人窒息。重力比标准稍大,每一步都感到额外的沉重。
眼前是一片无垠的灰黄,巨大的黑色岩壁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身后,投下漫长的阴影。那些稀疏的、怪异的晶体簇如同墓碑般散布着。天空是永远不变的昏黄色,看不到恒星,只有漫射的、微弱的光。
绝对的荒芜,绝对的死寂。
莉安娜启动环境探测器。数据反馈回来:温度零下三十五度,还在持续下降;大气无法呼吸;辐射水平比盆地稍低,但依旧有害。
她必须尽快找到能源,或者一个能提供庇护的地方。
她将探测器的灵敏度调到最高,开始以飞船为中心,进行扇形扫描,寻找任何形式的能量信号或可利用的资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冷如同无形的刀子,透过防护服切割着她的身体。探测器屏幕上一片死寂,除了背景辐射和微弱的地热,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希望随着体温一起流失。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返回飞船接受命运时——
探测器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嘀声!
屏幕边缘,一个几乎被噪音淹没的、规律的、非自然的低频信号一闪而过!
不是地质活动,不是辐射背景!是人工信号!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
莉安娜精神一振,立刻锁定信号来源方向——位于高原深处,那片黑色山脉的方向!
距离不近,但这是唯一的线索!
她立刻返回飞船,用冷光棒和最后一点便携能源,尽可能地将林小七用隔热材料包裹好,又将意识种子的维护单元放入一个简易的保温箱中。
她不能将他们单独留在正在快速失温的飞船里。
做完这一切,她将林小七背在身上,用绳索固定好,一手提着保温箱,一手拿着探测器和武器,再次踏入了高原的寒风之中。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沉重的重力,寒冷的空气,厚厚的尘埃,以及背上的负重,都消耗着她本就不多的体力。但她咬紧牙关,循着探测器上那断断续续的信号,向着黑色山脉的方向坚定前行。
路途漫长而单调。除了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整个世界再无其他声响。巨大的晶体簇如同冷漠的旁观者,矗立在荒原之上。
那微弱的信号时有时无,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失,指引着她在如同迷宫般的岩峰和裂谷中穿梭。
不知走了多久,她的体力几乎耗尽,防护面罩上结满了白霜。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绕过一座巨大的岩峰,眼前的景象让她猛地停下了脚步。
前方,在一处相对避风的山坳里,竟然矗立着一个小小的、明显是人造的建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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