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永嘉又缠着云昭翎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宫门将闭,才依依不舍地回闲亲王府。临走还再三说,明日要去济民医局“探望”。
送走永嘉,萧元宸对云昭翎道:“今日时辰不早,明日我陪你回侯府看望阿爷。”
云昭翎心中一暖,点头应下。虽已大婚,但祖父年事已高,她心中始终牵挂。
第二日一早,马车停在定远侯府门前,福伯早已得了消息,恭敬相迎。云昭翎与萧元宸携手入内,穿过熟悉的庭院,径直往主院而去。
老侯爷云铮戎正在院中松树下自己与自己下棋,听到动静抬头,见孙女与太子同来,脸上露出欣慰笑容,起身欲行礼。
“侯爷快免礼。”萧元宸率先上前扶住。
“阿爷。”云昭翎快步走到云铮戎身边,仔细端详,“您近日身子可好?”
“好,好得很。”云铮戎拍拍她的手,目光慈爱,“倒是你,南曙一行辛苦了,看着清减了些。”
“阿爷放心,不辛苦,南曙之事已了,一切都好。”云昭翎扶着祖父坐下,自然而然地为他诊脉。脉象平稳有力,气色也很不错,她这才真正放心。
祖孙三人坐在院中,说了些家常话。云铮戎问了南曙风土,萧元宸拣了些能说的趣事讲,云昭翎则细细说了为缇娜公主诊治的经过。
“那‘赤焰晶莲’与火毒相生相克之理,倒是启发了孙女对寒热毒性平衡的新想头。”云昭翎眼睛发亮,“回头整理出来,或可补益医局教材。”
云铮戎含笑听着,眼中满是骄傲:“你母亲若在,定也欣慰。”提及早逝的女儿女婿,老人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振作精神,“如今你成家立业,济世救人,他们泉下有知,必也安心。”
又说了一会儿话,云昭翎见祖父面露倦色,便知他需午憩了,细心叮嘱了老管家几句,这才与萧元宸告辞。
出了侯府,云昭翎道:“殿下先去忙公务吧,我去医局看看,晚些时候回东宫在一起进宫面见父皇。”
萧元宸知她牵挂医局,点头应允,又嘱咐玄七带人跟随护卫,这才乘车离去。
医局里正是忙碌的时候。前厅有百姓候诊,药柜前学徒正按方抓药,后院里晒着各类药材,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云昭翎从侧门悄悄进去,没惊动前头,先去了后院。只见霜华正领着几个小医女分拣新收的草药,动作利落,讲解清晰:“……这金银花要选花蕾初开、颜色黄白的,香气浓的最好。若是全开了或是颜色发暗,药效就差了。”
小豆子则蹲在药圃边,小心翼翼给一片长势正好的三七苗除草,嘴里还念念有词:“三七,味甘微苦,性温,归肝胃经,散瘀止血,消肿定痛……”
云昭翎站在廊下看了片刻,心中慰帖。孙院判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捻须笑道:“丫头瞧瞧,这两个孩子越发有模有样了。霜华心细,已能帮着看些简单症候;小豆子肯钻,药材性状记得比一些老药工还牢。”
“都是孙爷爷教导有方。”云昭翎行礼。
孙院判摆手:“是他们自己争气。娘娘此次南曙之行,医局上下都惦记着。前几日还有百姓来问,说太子妃娘娘何时回来,他家老母的风湿腿痛,只信你的针法。”
正说着,前厅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永嘉郡主清脆的嗓音:“皇嫂是不是在这儿?我给医局送冰镇绿豆汤来啦!”
云昭翎与孙院判相视一笑,转去前厅。只见永嘉指挥着仆役抬进来两个大桶,正给候诊的百姓和医局众人分发绿豆汤,自己则端着一碗,东张西望找云昭翎。
“玉珂。”云昭翎唤道。
“皇嫂!”永嘉眼睛一亮,端着碗跑过来,“这绿豆汤我让厨房用甘草、冰糖熬的,清热解暑最好!大家都喝一碗!”
候诊的百姓们纷纷道谢,有认识永嘉的老人家笑道:“郡主心善,总惦记着我们。”
永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躲到云昭翎身边,小声道:“皇嫂,我是不是又打扰医局正事了?”
“怎会?”云昭翎柔声道,“郡主一片仁心,百姓们都记着呢。”
永嘉这才又高兴起来,拉着云昭翎看她带来的几盆驱蚊草:“这个放医局里,比那香药管用,还没怪味!”
一下午,医局里因永嘉的到来更添了几分生气。云昭翎看了几个疑难病患,指点学徒施针,又检查了近日病案,不觉日头偏西。
傍晚时分,萧元宸的马车准时出现在医局门口。他今日似乎结束公务早些,换了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衬得人愈发清俊。
永嘉很有眼色地带着人先告辞了,留下云昭翎和萧元宸。
“都忙完了?”萧元宸扶她上车。
“嗯,医局一切都好。”云昭翎靠进车里,闻到车内淡淡的龙涎香气,知道是他特意熏的,为了祛除她身上沾染的药味——他知她喜欢这香气。
“累了便靠着我歇会儿。”萧元宸将软垫挪到她身后。
云昭翎轻轻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马车微微摇晃,他的气息安稳可靠。这一日的奔波,见过了牵挂的祖父,看过了用心的医局,听了永嘉活泼的笑语,此刻倚在夫君身旁,心中满是平静的暖意。
归家后的日子,大抵便是这般吧。有长辈安康,有事业可守,有朋友关心,更有身边人细水长流的陪伴。
平凡,温暖,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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