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灌入空旷的仓库，卷起地上的粉笔灰，像一场微型的、白色的风暴。
那巨大的问号，在手电筒的光柱下，白得刺眼。
它不像一个符号，更像一只从深渊中睁开的眼睛，带着极致的嘲弄，凝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下一站，哪儿？”
五个龙飞凤舞的字，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戏谑，像烙铁，烫在每一名公安的脸上。
空气里，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郝平川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公牛，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猛地抬脚，想去踩烂那行字，却又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
最后，他狠狠一脚跺在旁边的空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郑朝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死死盯着那行字，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骨头都在作响。
耻辱！
深入骨髓的奇耻大辱！
他们，整个东城分局乃至市局的精锐，被一个连影子都没见过的贼，耍得团团转。
对方不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掏空了南锣鼓巷的粮库，甚至还留下了如此猖狂的“墨宝”，仿佛在欣赏他们此刻的狼狈与无能。
“呕——”
一名年轻的保卫干事再也撑不住，冲到墙角，扶着墙剧烈地干呕起来。
他不是想吐，他是被这股巨大的压力和羞耻感，压得喘不过气。
“王局！”
就在这时，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东城分局副局长王局长带着分局的刑侦专家，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地面那个巨大的问号上时，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身经百战，什么样的亡命徒没见过？
可像今天这样，被人用如此轻蔑的方式，按在地上摩擦，还是头一遭！
“混账！混账东西！”
王局长气得浑身发抖，他不是在骂那个贼，而是在骂自己，在骂他们所有人！
他猛地从腰间拔出枪，“啪”的一声拍在旁边的麻袋上，震起一片烟尘。
“查！给我查！”
“封锁全城！所有出城的路口全部设卡！挨家挨户地给我搜！”
“我就不信，几万斤粮食，他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王局长的咆哮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所有人都被他这股雷霆之怒震慑住了。
只有何雨柱。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个问号前，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审视。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捻起一点地上的粉笔灰，放在鼻尖闻了闻。
最普通的粉笔。
他又看向值班室里那几个依旧昏睡不醒的保卫干事，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味，还没有完全散去。
迷药，搬运，留言。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丝艺术创作般的闲情逸致。
这个“先生”，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贼了。
他是一个疯子，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犯罪艺术家。
“王局长。”
何雨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现在封城，已经晚了。”
“晚了？”王局长赤红着眼睛瞪向他，“何雨柱！你什么意思？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是算了。”
何雨柱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迎上王局长的怒火。
“您想，他既然敢留下这行字，就说明他有绝对的把握，我们找不到他，也找不到粮食。”
“他算准了我们发现粮库被盗，第一反应就是暴怒，就是疯狂地去追查粮食的下落。”
“我们现在大张旗鼓地封城搜查，只会让我们自己乱了阵脚，变成一群没头苍蝇。”
“而他，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里，欣赏着我们为他上演的这出好戏。”
何雨柱的话，像一柄冰锥，刺穿了现场狂怒的空气，让所有人的头脑都为之一清。
是啊。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那个“先生”把他们每一步的反应都算计得清清楚楚，他们越是愤怒，越是乱来，就越是落入对方的圈套。
指挥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王局长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脸色比锅底还黑。东城分局的专家们对着地图激烈地讨论着，却始终拿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
几万斤粮食，不是小数目。
动用卡车，必然会留下痕迹。可查遍了全城的车队，没有一辆有可疑的调度。
动用船运，京城的几条河道码头也查了，同样一无所获。
粮食，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郝平川烦躁地抓着头发，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
“他是在嘲讽我们。”郑朝阳捻灭烟头，声音沙哑，“他留下那个问号，不只是在问我们‘下一站去哪儿偷’，他还在问我们，‘你们猜，我把粮食藏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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