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很好，”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过多情绪，却字字清晰地落入苏念耳中，“比外面买的还好吃。”
——轰！
悬在苏念心口的那块巨石，仿佛被这句话彻底击碎，沉甸甸的压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冲昏头脑的释然和雀跃！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如窗外阳光的笑容，眼睛里瞬间盈满了光，亮晶晶的。
“真的吗？”她声音里的惊喜几乎要满溢出来，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太好了！您喜欢就好！我妈她还一直担心，怕这甜度不合您的口味呢，反复问我陆教授平时喜欢什么程度的甜……”
巨大的喜悦冲散了最后的拘谨，她下意识地又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滋润了因紧张而发干的嗓子，也让她想起林薇交代的另一件事。
放下水杯，她看向陆时砚，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补充道：“对了陆教授，林薇姐还让我跟您说一声，下周陆家家庭聚餐，我……她也让我过去。到时候，”她指了指茶几上那个打开的粉色盒子，语气自然而轻快，“我再给您带点蛋黄酥来？我妈做这个最拿手了！”
“家庭聚餐”四个字出口的瞬间，苏念清晰地看到，陆时砚拿着那剩下小半个蛋黄酥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停顿极其短暂，短暂到让人怀疑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他的目光从蛋黄酥上抬起，落在苏念带着轻松笑意的脸上，那笑意干净、纯粹，像未经尘染的溪水。
“好。”他点了点头，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依旧是那种沉稳平静的调子，“到时候见。”
他接着咬了一口手中的点心，动作从容。只是他的目光，却并未立刻移开，而是停留在苏念那张因心愿达成而显得格外生动明媚的脸上。那笑容太有感染力，像春日里骤然绽放的第一朵花。陆时砚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蛋黄酥，酥皮的微甜和蛋黄的咸香在舌尖交织，他心中却掠过一丝了然的思绪——原来这个冒冒失失、会把他错认成管家的小姑娘，不仅迷糊，心思也如此细腻，连一份“赔罪”的点心，都这般用心地揣摩过他的喜好。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隐传来的树叶摩挲声。阳光斜斜地移动着，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苏念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目光又忍不住飘向那面巨大的书墙，带着纯粹的欣赏和向往。但坐了不过几分钟，她心里那根弦又绷紧了——陆教授看起来还有书要看，自己这样赖着，会不会打扰他？
这个念头一起，她立刻坐不住了。
放下还剩小半杯水的玻璃杯，苏念站起身来，双手又下意识地攥住了裙子的棉质下摆，声音带着点急促：“陆教授，报告送到了，点心……点心您也尝过了，我就不打扰您看书了。”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得体，“那……下周聚餐见？”
陆时砚也放下手中那剩下的一点蛋黄酥，跟着站起身。他并未多言，只是略一点头：“嗯。”
他送她到玄关门口。苏念换好鞋，回头再次道别：“陆教授再见。”
“再见。”陆时砚站在门内，身形挺拔。
苏念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下陆宅门前那几级宽大的石阶。午后温煦的风拂过她的面颊，带着香樟树清冽的微香。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明亮温暖的光晕里。那份沉甸甸的“赔罪”任务终于圆满完成，还得到了对方“好吃”的评价，更获得了参加下周家庭聚餐的许可……多重喜悦叠加，让她觉得连脚下的步子都像踩在云朵上般轻快。走到庭院小径的尽头，即将拐出铁艺大门时，她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陆宅门前，陆时砚依然站在那里，并未立刻关门。高大沉静的身影立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目光似乎正落在她这个方向。
苏念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地朝他挥了挥手，手臂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线。那姿态，像极了一只终于摆脱束缚、欢快扑棱着翅膀飞向蓝天的雀鸟，充满了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喜悦。
挥完手，她不再停留，脚步轻捷地转身，身影消失在繁茂的绿植掩映之外。
直到那个雀跃的身影彻底看不见，陆时砚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低头，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小块尚未吃完的蛋黄酥，酥皮边缘有些碎屑。他又抬眼，目光落在玄关柜上，那个小小的、系着粉色残存彩带的硬纸盒，在深色木纹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柔和而醒目。
方才在客厅里，那小姑娘脸上毫不设防的灿烂笑容，此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陆时砚深邃的眼眸中，那点被午后阳光点燃、又被苏念紧张神情逗出的零星笑意，此刻无声地加深、晕染开来，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荡起一圈圈明显而真实的涟漪。
他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弧度。这个莽撞迷糊的小丫头，身上似乎有种奇特的能量。她的紧张是真实的，欢喜是真实的，连那份“赔罪”的心意，都带着笨拙却无比纯粹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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