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过后的那个暑假是最煎熬人的,那种从极度的紧张忙碌中一下子到无所事事的感觉。那种使不上一点劲只能听天由命的折磨。让那些平常高喊“我命由我不由天”“天生我才必有用”的青春少年也不得不在满天神佛面前低下了高昂的头颅软了膝盖,跪着趴着求着他们原谅往日的冒犯来日定当杀猪宰羊鞭炮齐鸣香火皆燃亲手奉上——
所求,只是一纸录取通知。
本来就不曾拥有,原来期待也会叫人心伤。
万幸曾经努力过一回,却又遗憾只是一场努力。
到底是世事难求,还是我们不配拥有?
那个时候的高考相当于古代的进京赶考,录取率极低,那时候有一句话形容高考叫“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时的大学生含金量是极高的,大学毕业包分配。考上大学,那是真正的“鱼跃龙门”。是值得跨马游街,光宗耀祖,族谱明注的了。
那时高考也分了文科和理科,但与现在不同。文科考的是语文、数学、英语外加政治、历史。理科同样考语文、数学、英语,不同的是物理和化学。每科都是150分,总分750。沈山河选择的是文科,英语和政治两科狠狠扯住了后腿,加起来才80来分,最后总分才考了450来分,还差了不少。至于说为什么不选理科,一样有两科:英语和化学扯着蛋。
沈山河的人生最大的一场比赛就这么结束,但那场大考,他刻骨铭心——
晨光熹微时,沈山河已经坐在了考场上。教室里的电风扇徒劳地转动着,吹不散七月闷热的空气。他的准考证被汗水浸湿了一角,墨水有些晕染开来。监考老师正在拆封试卷,牛皮纸撕裂的声音让他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当英语试卷传到手中时,沈山河首先闻到了油墨的清香,此时的他,反而一点都不紧张了,因为一点都不懂,
“全部交给老天吧,毫无英语细胞的脑子动了也是浪费。”
这就是沈山河的高考英语,连祖传的掐指诀都用上了。
走出考场走廊上挤满了交头接耳的考生。沈山河贴着墙根走,避免与任何人目光接触。阳光白得刺眼,他眯起眼睛,抬头长舒了一口气,就这么彻底过去了吧。
下午的政治考试更加惨烈,因为沈山河作出了剧烈挣扎,试图不再靠老天自己去抢得一点分数。
时事政治部分那些陌生的名词——"关贸总协定京九铁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像一堵高墙横亘在面前。沈山河拼命回忆考前死记硬背的内容,但大脑像卡住的磁带,不断重复着同一段无意义的空白。
"我国现阶段的主要矛盾是……"
这道10分的大题他背过无数遍,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标准答案。汗水滴在试卷上,他慌忙用袖子去擦,结果蹭花了一片字迹。
最后一道论述题要求"结合实例谈谈改革开放的重要性"。沈山河盯着题目看了五分钟,眼前浮现的却是父亲在地里劳作的背影。他写下"改革开放让农民吃饱饭",然后再也想不出任何理论性的论述。笔尖悬在纸上,留下一团越来越大的墨点。
走出考场时,夕阳将教学楼染成血色。沈山河在厕所隔间里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自来水带着铁锈味,他漱了漱口,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眼睛布满血丝,嘴角因为长时间紧绷而微微抽搐。这模样陌生得让他心惊。
回到宿舍,沈山河一头栽倒在床上。被子散发着霉味,他却觉得无比安心。走廊上传来喧闹声,有人在讨论明天的语文考试。他想起书包里那本翻烂了的《古文观止》,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语文是他唯一确定能考好的科目,但这种确定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山河!吃饭去!"
有同学在门口喊他。沈山河摇摇头,表示不想吃。当脚步声远去后,他从枕头下摸出那本已经卷边的数学笔记。熟悉的公式和定理像老朋友般向他招手,他贪婪地阅读着,仿佛这样就能忘记白天的挫败。
"明天数学一定要考好……"
这个执念支撑着他度过漫长的夜晚。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沈山河在草稿纸上反复推导着各种可能出现的难题。数字和符号在他笔下流畅地延伸,构成一个他能完全掌控的世界。
第二天上午的数学考试果然成了沈山河的救赎。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他快速浏览了一遍所有题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没有一道题超出他的准备范围。解题过程如行云流水,他甚至用了三种不同方法验证最后一道证明题。
当其他考生还在奋笔疾书时,沈山河已经检查完一遍了。他偷偷观察四周:有人咬着笔杆眉头紧锁,有人急得直抓头发。这种对比让他产生一种近乎罪恶的快感。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答卷上,那些工整的公式和图形闪闪发亮,像是某种神秘的符文,只有他能解读。
下午的语文考试更加顺利。作文题目是"路",沈山河文思泉涌,写了他每天上学要走的那条十里山路。他描写晨露如何打湿布鞋,冬季结冰的路面如何危险,以及路边野花在春天绽放的模样。写到动情处,钢笔尖几乎划破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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