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之上,夏挽轻轻合上了窗,将窗外那少年孤峭如寒峰的身影,与这满城压抑的秋色,一同关在了外面。
雅间内,只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叶微冉猛地转过身,素日温婉的眉眼间此刻尽是难以抑制的怒意,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涟漪激荡。胸口微微起伏,纤长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裙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羌族使者,不过边陲蛮夷,竟敢在我京城长街之上,如此折辱侯府,践踏我南节军威!他们······他们眼中还有没有我大宴天威!”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气极了,也是为南昌侯、为那无数战死的英灵感到锥心的屈辱。
李淡沉默承受鞭挞的背影,羌使那刺耳狂妄的大笑,礼官员憋屈却又不得不赔笑的脸,还有周围百姓那敢怒不敢言的压抑目光······一幕幕在她脑中翻腾,灼烧着她的理智。
然而,当她将灼灼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夏挽时,心却微微一沉。
夏挽并未看她,甚至似乎并未沉浸在那刚刚发生的风波里。她只是垂眸凝视着桌上那盏早已凉透的茶,青瓷杯沿残留着一抹淡淡的水痕。
她的眼神空蒙,仿佛穿透了茶杯,不知落在了何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划动着,眉宇间蹙起一个极浅的川字,完全是一副神游天外、深思熟虑的模样。
这种超乎常理的平静,在这种时刻,近乎一种冷酷。
“夏妹妹!”
叶微冉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那声“妹妹”里带着明显的埋怨和不解。
“你方才都看见了吧?那羌族使者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字字句句如刀似箭,你家二公子他······他硬生生受了!还有南节军的冤屈······你,你怎能如此无动于衷?”
她甚至觉得,夏挽此刻的走神,是对这份国仇家恨的一种轻慢。
夏挽被她的声音唤回神思,缓缓抬起眼眸。
那是一双极其沉静的眼睛,瞳仁颜色偏浅,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清澈却深不见底。
此刻,这双眼睛里没有愤怒的火苗,只有一片近乎淡漠的平静,清晰地映照出叶微冉激动的情态。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那双骨节分明、总是带着些许凉意的手,轻轻拢住微凉的茶杯。
“叶姐姐。”
夏挽开口,声音如同她的人一般,清淡而平稳,没有一丝波澜,“你可知道,野兽受伤濒死时,才会发出最凄厉的嚎叫,试图吓退敌人,那不过是最后的虚张声势。”
她顿了顿,剖析着眼前的情绪,“而愤怒,很多时候,与之类似。是弱者在面对无法掌控的局面、无法立刻反击的屈辱时,最本能,也最无力的宣泄。它除了让你的心跳加速,血液奔涌,蒙蔽你的双眼,还能做什么?”
夏挽的话像一捧冰冷的雪,细细碎碎地落在叶微冉心头的火焰上。
“那羌使为何敢如此?不是因为他个人勇武过人,而是因为他身后站着刚刚赢得一场大胜的羌族铁骑,站着那个让我们吃了败仗的‘事实’。
我们在这里愤懑难平,怒斥其非,可能让羌族的铁骑退后一里?可能让回临县死去的数万英魂安息?可能让朝廷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多赢得一分筹码吗?”
一连串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反问,如同细密的针,刺破了叶微冉被愤怒充盈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脸颊因激动和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羞赧而更红,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
【是啊,怒吼改变不了战局,愤慨挽回不了败绩。李淡那紧握的双拳、死死压抑的背影,不正是明白了冲动只会带来更坏的结果吗?】
一股混杂着醒悟和自责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指责,是何等的肤浅和冲动。
夏挽的冷静,并非冷漠,而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了下去,化为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自己只顾着发泄情绪,而对方,却已在思考破局之道。
叶微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敛衽,朝着夏挽郑重地福了一福,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真诚的歉疚:“夏妹妹,是姐姐莽撞了。见识浅薄,未能体会妹妹的深意,还望妹妹勿怪。”
她抬起眼,眸中的怒火已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求知的清明,“只是……只是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
夏挽见她如此,清冷的眸光微微缓和,将叶微冉扶起来,“无妨。你有此血性,是好事。大宴国人需要这种血性。”
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凝肃,“但我们要做的,不是咀嚼这份屈辱,而是想办法,将它连本带利地还回去。如何帮大宴,赢回局面,才是重中之重。”
“赢回?” 叶微冉眼眸一亮,像是抓住了黑暗中的一线微光,“妹妹已有计较?”
夏挽没有直接回答,她站起身,步履无声地再次走到窗边,并未推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感应着窗外尚未散尽的、属于失败者和隐忍者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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