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闻治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轻易便将夏挽的思绪拽回了数月前的六里坡。
那时烟雨朦胧,观音庙的门扉轻启,门外站着风姿卓绝的他···回忆起自己当初那份近乎莽撞的“大胆”,夏挽的唇角不由自地微微扬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的弧度。
时间与环境,当真是最无形却也最强大的塑造者。
那时的她,骨子里还带着属于二十一世纪人特有的无所顾忌的自由与大胆。
欣赏美好事物是本能,面对主动送上门来的、如此绝色的“美人”,她如同欣赏一幅名画,一樽美酒,只觉得不染尘埃,心动便行动了,何须顾虑后果?及时行乐,对得起这重来的一生便好。
然而,今时今日,若再让她回到当初,她恐怕再无那般勇气。并非心动不再,而是她已然深刻体会到,这“一时意乱情迷”背后,所牵扯的后果是何等的沉重与骇人。
六里坡的夏挽,只是一个无人在意、无人关注的过客,可以随心所欲,了无牵挂。
但南昌侯府的世子夫人夏挽不同,她的身后,牵连着整个夏氏家族的荣辱兴衰,牵连着平澜院内所有倚仗她生存的丫鬟婆子的身家性命,还有那陪嫁宅院里,视她为依靠的叶微冉、王护卫等一干人等的安危···
她的一举一动,早已不再只关乎自身。任何一个微小的差错,可能付出的,都是她无法想象、也无法承受的人命代价。
当一个人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与牵挂,她便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再也无法挣脱那座名为“现实”的华丽牢笼,恣意飞翔了。
想到这里,方才因回忆而泛起的那一丝暖意迅速冷却,夏挽脸上的表情重新归于平淡,甚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沉郁的疲惫。
她垂下眼睫,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与倦怠,“我累了。”
目的已然达到,章槐之事他已亲口应允,再继续这般看似温情脉脉、实则暗潮汹涌的周旋,已无必要,反而让她心力交瘁。
话语虽轻,内里送客的意味却清晰无误。
圣上闻治岂会听不出来?他身为九五之尊,所到之处,无不是谀词如潮、战战兢兢,唯恐他有半分不悦。
何曾像在她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下面子,被直白地拒绝?偏偏,面对她这份冷待,他竟生出一种无可奈何之感。
真动用帝王权威惩罚于她?这个念头刚起,便被他自己掐灭了,终究是···舍不得。
也罢。闻治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今日她态度已算缓和,肯与他平心静气说话,允他触碰孩儿,已是不易的进展。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那你早些歇息,朕···回去了。”
圣上闻治站起身,深深看了夏挽一眼,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恭送圣上。”
夏挽依旧维持着礼数,再次敛衽行礼,姿态恭谨,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划得分明。
闻治伸出去想要虚扶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终是默默收回。不再停留,他转身,推开房门,迈入了依旧纷扬的雪夜之中。
外间寒气逼人,与室内的温暖恍若两个世界。
凌花与臧雪瑟缩着站在门边,不敢远离,也不敢擅入,鼻尖冻得通红,手指都快僵硬了。
见圣上闻治出来,两人慌忙跪伏下去,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用最卑微的姿态表达着敬畏。
圣上闻治的目光淡淡扫过这两个冻得发抖的婢女,心中并无波澜。
在他眼中,下人伺候主子,受些冻饿乃是常事,何足挂齿?他未发一言,径直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与风雪融为一体。
直到那迫人的威压彻底远离,凌花和臧雪才相互搀扶着,几乎是拖着冻僵的双腿,挪进了温暖的厢房。
夏挽看着她们狼狈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疼,语气里带上了真切的关切。
“冻坏了吧?快过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两人也顾不得太多规矩,连忙凑到烧得正旺的炭盆旁,迫不及待地将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伸向那跳跃的火焰,感受着久违的暖意流遍四肢百骸。
“小姐。”
臧雪一边搓着手,一边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好奇心,压低声音问道,“这位···这位爷究竟是什么来头啊?怎地在长公主府里,也像在自家后院一般自在?连临安长公主殿下都···都亲自帮着···”她没好意思说出“牵线搭桥”四个字,但意思已然明了。
一旁的凌花心思转得更快,她轻轻拉了一下臧雪的袖子,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傻丫头,你想想,这普天之下,有谁能指使得动临安长公主殿下?”
臧雪闻言,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气音般惊呼。
“不···不会吧?!难道真是···是···”那位的姓名臧雪她不敢说出口,只是用手指朝上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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