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深吸了一口空气,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再看对方虚伪的嘴脸,心中却已飞速盘算起各种可能以及需要付出的代价。
于雄沉默了下来,书房内只剩下炭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他也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权衡,女儿死了,外孙也死了,于家与南昌侯府之间最坚实的纽带已然断裂。
他今年六十有二,仕途基本看到了尽头,汴州总督恐怕就是终点。他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远离权力中心,最终老死任上,让于家声势就此中落。
他必须为家族,为自己的儿子,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女儿的公道,与儿子的前程、家族的未来放在天平上,那沉甸甸的现实利益,终究压倒了逝者已矣的悲愤。
沉默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于雄终于抬起眼,目光中的悲愤被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所取代,他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吐出自己的条件。
“我要你···想办法将我的儿子吟缮,调回京城,进入五军都督府任职。”
“绝无可能!”南昌侯李贵猛地睁开眼,脸色骤变,断然拒绝。
“五军都督府执掌天下兵马调动大权,乃是朝廷中枢要害!当今圣上对兵权何等敏感,你心知肚明!连我自身都需谨小慎微,岂敢再将手伸入都督府?你这是要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于雄见李贵反应如此激烈,却并无退缩之意,他双手抱胸,摆出一副不容商量的强硬姿态。
“李贵,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吟缮必须调回京城,而且官职,绝不能低于他现在的品阶!否则就别怪我···将我知道的‘隐情’,好好与圣上,分说分说!”
南昌侯李贵面无表情,目光则是死死地盯着于雄,仿佛要将他看穿。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
“我只能答应你,会尽力周旋,但···不敢保证必定能成,更不可能保证是五军都督府!于大人,我这么做,是看在我与吟湘二十载夫妻的情分上,最后帮你于家这一次。”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警告,“于大人,我们都得···为后辈多想想。”
于雄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一股浊气,像是吐出了胸中所有的郁结与不甘。他不再多言,猛地站起身,袍袖带风,头也不回地朝书房外走去。
行至门口,他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冰冷彻骨、仿佛淬了毒的声音,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李贵,我于雄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当年瞎了眼,将女儿嫁入你李家之门!你记住,我会在汴州,一直看着你,看着你南昌侯府!”
话音落下,于雄大步离去,身影决绝地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于雄刚一离开,南昌侯李贵一直强压着的、那撕心裂肺的咳嗽便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他佝偻着身躯,剧烈地喘息着,咳得满面通红,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李淡慌忙上前,不停地为父亲拍抚后背,试图缓解他的痛苦,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愤慨。
“父亲!您怎么样?于雄···他简直欺人太甚!如此污蔑母亲,构陷侯府,我们怎能受他这般胁迫?!”
过了好一阵,李贵的咳嗽才渐渐平息下来,他虚弱地摆了摆手,示意李淡停下。
他抬起浑浊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深深地望进李淡的眼底,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声音沙哑而低沉地问:
“你···信么?”
李淡被这突兀的一问弄得愣了一下,随即迎上父亲那深不可测的目光,他挺直了背脊,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我当然相信母亲!她绝不会做出那等事!”
李贵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那目光复杂难辨,最终,他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挥了挥手。
“此事···我心中有数,自有主张。你···先回去吧。”
“是,父亲。”李淡应了一声,恭敬地行了一礼。
在他转身退出书房的那一刻,他又忍不住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椅子上的父亲,嘴唇微微抿紧,最终悄无声息地掩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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