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梦璃最后一步跨出公司旋转的玻璃门,暮色裹着淅沥的秋雨,早已悄然浸湿了街道。归途匆忙的脚步未曾稍停,街道的灯光忽闪明灭,辛梦璃终于赶回家门口,几乎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叮”一声脆响,锁弹开时,带着一种隐秘的轻松与安然。
屋内扑面而来的黑暗与沉寂却将她兜头淹没——眼前无光,昏暗的大厅死一般寂静。她心脏骤然猛跳了一拍,顾宸没有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回来。
三年来回家第一眼就能看见人,如今却没有看见。眼前这大厅如同坠入地下深穴一般,混沌不明,仅剩下远方窗格里透进的一缕微茫月光,在尘埃微粒中艰难浮沉闪烁。
她下意识唤出:“顾宸!”——只是自己孤单的声波撞入这一片凝固的沉寂之后,立即便被吞噬得悄无声息。玄关的地垫微微斜着,那是自己平常进门时踩踏后一贯挪移的角度。
她下意识点亮手机屏幕,那苍白刺目的光芒是照亮荒原的一盏孤灯,而光亮背后,短信、来电,整个屏幕都只留下光秃秃的空荡。
辛梦璃的身体瞬间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量,僵立原地,冰凉的汗液悄悄渗出皮肤,血液似乎也缓慢凝固,四肢关节如同被寒气骤然冻僵。
辛梦璃如同被某种无形磁力拽住,脚步踉跄着走向卧室。
脚下虚浮失力,她终是跌坐在床铺之上,手臂环紧蜷起的双膝,竭力把自己缩成一个隔绝世界的球体。
没有呼号,也没有眼泪,仿佛魂魄已飘离了她僵冷的躯壳,无声无息被抛落于这无端袭来的空洞囚牢之中。唯有瞳孔深处的一点残念拼命挣扎着闪烁不休,一个疑问在灵魂深处横冲直撞:他究竟去了哪里?
这空旷冰冷房间里每处无声无息的细节都化作了庞大可怖的谜面,沉沉压在她心上。
辛梦璃在初露亮痕的清晨缓缓醒来。下意识间探手摸索床头柜的位置,指尖却触及一片空空如也的清冷。那杯每日清晨准时出现的温水如同被晨雾悄然裹去,再无踪影。指尖的寒凉瞬间刺透了心口,沉闷的失落重重压住了胸口。辛梦璃骤然清醒了几分,仿佛无依无靠的鸟雀被猝然抽离了惯常栖息的枝条,心口猛地一缩,随即是被掏空般的烦闷。
她皱着眉爬起了床。
循着习惯踱步走入饭厅,盛好的乳白温粥安静端坐于她的位置上。辛梦璃默默坐下,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却立即察觉异样——粥米绵软依旧,可那缕深植于心、恰到好处的草药回甘踪影全无。她喉间涩然难咽,心绪里被刻意按捺的焦躁翻腾起来,一丝丝酝酿搅动着原本平静的清晨。
“这粥是怎么回事?”声音绷成细细的弦,隐有颤动之音,她放下汤匙,瓷器清脆相击,也如发了脾气。
立在桌边服侍的王妈闻声轻轻一颤,抬起皱纹深深的眼,目光里却是一团欲言又止的混乱。
“小姐……您觉得味道不对?”
声音轻柔却裹着一份不自然。
“王妈!”
辛梦璃陡然提高了声调,空气似乎被硬生生撕裂。
“这早餐什么味道!谁做的?”
王妈被突然的爆裂质问慑住了,慌忙自角落的阴影中挪出,目光左右飘忽,双手在围裙上局促交叠,终于低头嗫嚅:“小姐息怒……平日里这营养粥,都是……都是顾先生,他天不亮就起来,亲自在灶台边候着煨出来的呀……”
话音未落,空气猛地一滞,好似被无形的手掐断,王妈垂下的脖颈再深了几分。
辛梦璃挺立的身姿陡然僵住,凝固在原地如同一座雕像。方才汹涌怒焰骤然被釜底抽薪,只余下一片猝然暴露的荒凉真相。
心脏,无端被某种冰冷硬物沉沉硌住。餐厅空旷穹顶之下,她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线悬着,不可自控地轻飘微颤,却迟迟无法坠落。
辛梦璃怔怔地坐在空落落的餐桌前,面前那碗熬煮得温软绵绸的营养粥,此刻在窗隙里溜进来的苍白晨光映照下,每一颗浮在米汤表面的谷粒都显得苍白无力,仿佛脱了魂魄。勺子浸在粥里,粘稠得如同时间本身凝滞不前——她执拗地用汤匙搅动,脑海中却只有顾宸的身影。
“顾宸你混蛋!竟然真的走了!”这简短的话语如同锋利碎片从齿缝迸射而出,几乎震碎整个屋子的寂静。
辛梦璃三年来第一次拒绝吃早餐。
手指似乎自有意志,率先触碰到手机冰冷的轮廓。她像是寻找一根浮木般抓起电话,指尖按在顾宸名字上时甚至有些发抖。第一次,无人应答的忙音在听筒里嗡鸣;她不罢休,挂断,再拨,执拗地将屏幕一次次贴在耳畔倾听,一次比一次更寂静,沉默像冰冷的水无声浇透了最后一丝幻想。
听筒里的忙音还在机械无情地延伸,像她意识中无法接通的荒诞回环。顾宸如今大概又在某处,正如此刻这沉默一样轻松地抹去了她的存在。
“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
呼吸猛然哽在喉头,就在那摇晃的须臾,一种更尖锐、更不容反抗的意志猛然从体内滋生蔓延。有什么东西不能坐等下去,必须亲手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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