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贫民窟的雨,总带着一股铁锈与腐烂物混合的腥甜味,黏稠而冰冷,像是这片土地本身流出的脓血。雨水敲打着歪斜棚屋的锈铁皮,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啪嗒声,汇聚成灰黑色的溪流,冲刷着地面的污秽,却永远也洗不净这里弥漫的绝望。
林辰蹲在自家那间摇摇欲坠的木屋门槛上,任由屋檐滴落的冰冷雨水打湿他破旧的肩头。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那一点微凉的触感上。那是一只巴掌大小的蝎子,深褐色的甲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类似金属的哑光,壳面上布满了细密的划痕,诉说着它过往挣扎求生的艰辛。最刺眼的,是它光秃秃的尾根——本该弯曲扬起、闪烁着致命毒芒的蝎尾,不知被何种残酷的力量齐根斩断,只留下一圈扭曲、丑陋的深褐色疤痕。
这就是断尾,林辰唯一的御兽,他在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同伴”。
三天前,他在贫民窟边缘那座堆积如山的垃圾场里,于腐臭的废弃物中,发现了这只奄奄一息的蝎子。当时,它残存的尾刺,还深深扎在一只早已僵硬的死老鼠尸体里,断口处浑浊的体液早已凝固成黑褐色,与污垢混在一起。林辰的精神力微弱得刚刚够触发最低级的契约仪式光华,他没有挑选的资格,在周围几个流浪汉嘲弄的目光中,将这只连同类都会嫌弃的“废柴”,收为了自己的御兽。
“咔嗒…”
断尾似乎察觉到主人低沉的情绪,它细小的螯钳极其轻微地碰了碰林辰的食指指节,尾根处那圈疤痕下的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在传递无声的安慰,又像是在本能地示弱。林辰从恍惚中回过神,轻轻叹了口气,从怀里最贴身的位置,摸出用油纸包着的、仅剩的半块黑面包。这是他能找到的、今天全部的食物。他小心翼翼地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小片,放在断尾面前被雨水略微打湿的地面上。
断尾的复眼在昏暗中不易察觉地转动了一下,却没有立刻上前享用这难得的“盛宴”,反而向后缩了缩,螯钳警惕地收拢在胸前。
林辰皱了皱眉。他明白这只蝎子的顾虑。失去了毒腺和尾刺,就等于失去了最强大的自卫与狩猎武器。在这弱肉强食连一块面包屑都需要拼命争夺的贫民窟,断尾连进食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这微小的动作会引来无法抵御的危险。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林辰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他没再催促断尾,目光从蝎子身上移开,投向了木屋角落那堆生锈、扭曲的金属零件。那是他昨天几乎花光所有积蓄,从老瘸腿的废品站里淘换来的,原本指望能靠着从收养他的老御兽师那里学来的零碎知识,尝试改装一下手腕上这个比他还年长的破旧契约手环,看看能不能增强哪怕一丝对断尾的微薄操控力。结果,忙活了整整一宿,除了双手被铁锈割出几道血口,他只弄出了一堆更加破碎、毫无用处的铁渣。
“精神力还是不够……”林辰抬起手,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再次回荡起老御兽师临终前,枯槁的手紧紧抓着他时,断断续续的话:“辰小子…你的精神力,很特殊…不是弱,是太‘散’,像…像抓不住的沙子…老头子我没本事,教不了你…以后,只能靠你自己…去…去抓住它…”
特殊?林辰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自嘲。在这个被称为御兽纪元的世界,精神力就是一切的基础,强弱直接决定了御兽师的命运与前途。强大的青铜级御兽师能同时契约并指挥三只凶猛的中级异兽;高高在上的白银级大师,更能让麾下御兽释放出毁天灭地的组合技能,是城市堡垒的座上宾。而他这种“特殊”的精神力,连契约一只健康的低级异兽都做不到,只能守着这只残缺的断尾蝎,在这被遗忘的贫民窟角落里,像老鼠一样苟延残喘。
“砰——!”
一声巨响猛地炸开,本就破烂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碎裂的木屑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三道带着湿气和戾气的身影,堵死了门口微弱的光线。
为首的矮胖男人,满脸横肉,雨水顺着他油腻的头发流下,更添几分凶悍。他左臂上纹着一只咧嘴咆哮的土狼,图案因为肌肉的贲张而显得扭曲——正是贫民窟这一带臭名昭着的小混混头目,赵虎。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青铜色的契约手环,手环表面简陋的纹路正散发着稳定而微弱的能量光芒——这是正牌青铜级御兽师最显着的标志。
“林辰,躲在这破窝里装死呢?”赵虎的声音像破锣一样刺耳,他浑浊的目光在狭小阴暗的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林辰怀中,那只因为突然的巨响而瞬间蜷缩起来的断尾蝎身上,眼睛顿时一亮,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戏谑,“哟嗬!这就是你走了狗屎运契约的御兽?连尾巴都没了的玩意儿?哈哈哈!真是废物配废柴,天造地设啊!”
他身后两个染着枯黄头发、瘦得像竹竿一样的跟班,立刻像是被按下了开关,爆发出夸张的附和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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