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瞬间一片哗然!数十道或惊愕、或探究、或骇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瞬间聚集在施为郎身上。
施为郎无视众位同僚的目光,扑通一声跪倒殿前,悲声高呼:
“陛下!臣,施为郎,家便在临淄!父亲、兄长、子侄,阖族被灭啊!臣身为礼部侍郎,按律当避此案之嫌!然则,此灭族血仇,不共戴天!臣即便被天下非议,亦不敢不言!不敢不为那数百无辜族亲亡魂,求一个明白!求一个公道!”
他咚咚磕头,声泪俱下。
景熙帝看着阶下泣不成声的施为郎,微微皱眉,并未开口,心里不知在琢磨什么。
兵部尚书陈靖忠对着施为郎无奈道:“施侍郞,我知你心中悲痛,可是......”
他转而举着笏板对景熙帝拱手,“陛下,临淄城里却实是闻香教逆匪,锦衣卫密探亲眼看到张洪基在城里奸淫掳掠,屠杀士绅,而刘朔的登州卫还在百多里外的寿光城休整,已有十日未挪过窝!”
锦衣卫指挥使郑斌也出列道:“陛下,这城情形由两拨互不统属的密探报上,臣敢拿性命担保,绝无差错!”
景熙帝本来就不信,闻言颔首,对依旧跪着的施为郎温和道:“施卿,我知你是伤心族亲亡故,心中悲痛,才口不择言。此次便不怪你胡言乱语了。快快起来吧。”
可施为郎并未依言起来。他依旧跪着地上,猛磕两个响头后,对着御座上的景熙帝泣血控诉:
“陛下,你莫教那刘朔给骗了!那刘朔,狼子野心,此番灭我施家,手段残忍!那所谓闻香教张洪基,必是与他勾结,甚至就是他暗中扶植的!他以那张洪基为爪牙,替他背下这屠戮士绅、抄没家财的恶名!以‘闻香教’之名,行巧取豪夺独霸青州之实!”
“施大人,您这没头没脑都在说些什么啊!”苏应泰叹了口气:“陛下和臣工们都同情你的遭遇,可你也不能气糊涂了就信口开河啊!这刘朔勾结谁都可能,就是不可能勾结闻香教的!”
施为郎没想到苏应泰几乎算是刘朔的人,对他一向铁面无私的名声很是相信,只以为他也是受到蒙骗。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对苏应泰道:
“苏公,您慧眼如炬,可要明察!我施家百余年积累,财货也是不少!我敢断言,我施家的金银宝贝,此刻必定是藏在刘朔军营之中!”
苏应泰抚须犹疑道:“若真藏在营中,那许多金银,必瞒不过士卒。那么多人,能全是他心腹?怎会没一点消息传出?”
他又转头看向锦衣卫指挥使郑斌,问道:“锦衣卫这边可有何发现?!”
郑斌朝他点点头,又看了面含希冀看着他的施为郎,叹息着摇了摇头,对着景熙帝拱手道:“陛下,从施家庄灭门第二天开始,锦衣卫便发现闻香教不断从施家庄运出财货,昼夜不绝,连续五天都未运完,怕是有上万车都不止!”
施为郎眼睛一亮:“可是运往刘朔军营!”
郑斌摇摇头,否定道:“全是运往西南方向,与刘朔军营是南辕北辙!”
景熙帝看着施为郎幽幽道:“施卿,你施家可是真富啊,朕的内库金银珍宝,怕是也没有上万车!”
施为郎闻言心生恐惧,毫毛倒竖,期期艾艾道:“臣家中做的都是正经营生,断无此如此多财物......”
又朝郑斌质问道:“莫非那刘朔就什么都没做,坐视那逆匪屠戮临淄百姓!”
郑斌又是摇头:“刘指挥派人全歼了闻香教一支从临淄城发出的贼兵,杀了数千人,看上去缴获颇丰!”
施为郎大喜,朝景熙帝叫嚷道:“陛下,陛下,这必是那逆匪通过此种方式向刘朔输送财货,这财货必是来自于我施家!您快下旨抓住他,再搜查其军营便知!”
然而,当他看向御座之上的景熙帝,却没有在其身上看到设想中的震惊或雷霆之怒。这位至尊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低沉的声音响起:
“施为郎......”这位帝王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你这是在......教朕做事?”
施为郎浑身一激灵,如同被一盆冰水浇下,但他依旧梗着脖子颤声道:“臣......臣不敢!臣只是不忍见奸佞蒙蔽圣听!不忍见那跋扈边将欺君罔上!此獠勾结匪类,屠戮百姓,私蓄军资......”
“够了!”景熙帝的突然一声暴喝,震得施为郎后面的话再也吐不出来。仿佛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降临整个紫宸殿,群臣包括首辅在内,全部噤若寒蝉,深深埋下头去。
“混帐!好一个蒙蔽圣听!”景熙帝怒极反笑,他居高临下,目光如实质般盯在施为郎身上,“想要蒙蔽朕的不就是你吗?你是不是以为朕老了,昏聩了?你胡说八道两句就依你把忠臣给办了!”
“苏应泰!”景熙帝猛地一甩袍袖,点名道:“你来跟他解释解释,为何这世间最不可能勾结闻香教的,便是刘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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