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总是汗涔涔的，握着的鼠标都变得滑腻。
时间变得粘稠而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偷偷在电脑搜索框里输入“酸枣仁”、“柏子仁”、“合欢皮”……
网页跳出一堆安神助眠的功效说明，看上去合情合理。
可当他迟疑着，手指颤抖地在搜索框里打下“张淑芬 红星纺织厂”、“张淑芬 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时，
跳出的结果要么是无关信息，要么是冰冷的医学名词解释，没有任何与他所知相关的具体线索。
网络的海洋浩瀚无边，却捞不起他想要的真相碎片。
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让他更加焦躁。
他猛地关掉浏览器，靠在椅背上，
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头痛欲裂。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踏进家门的那一刻，
那熟悉的、混合着饭菜香气的茉莉味再次扑面而来。
李国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林晓梅笑语盈盈地招呼他洗手吃饭，
张淑芬正端着最后一道汤从厨房出来。
陈小雨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切看起来那么平常，那么温馨，像一个标准家庭剧的和谐场景。
然而李国栋却感到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眼前的温馨像一层薄薄的糖衣，掩盖着底下不知名的、正在发酵的毒药。
他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笑容，机械地坐下，拿起筷子。
饭菜的味道如同嚼蜡。
他偷偷观察着张淑芬，
她神色如常，动作平稳，偶尔给小雨夹菜，低声叮嘱着什么，语气温和。
看不出任何异样。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是失眠导致的神经衰弱和胡思乱想？
夜色再次如墨汁般浸染了天空。
李国栋躺在次卧的床上，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意识却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紧绷得随时可能断裂。
窗外偶尔驶过的车灯，将扭曲的光影短暂地投射在天花板上，如同鬼魅般游移不定。
他侧耳倾听着。
客厅里，电视的声音被调得很低，是林晓梅在看某个综艺节目，偶尔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笑声。
隔壁小书房里，李妍的房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响。
而主卧那边，张淑芬的房间，也安静无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客厅的电视声不知何时停止了。
整栋房子彻底陷入了沉睡般的寂静。
李国栋的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亢奋之间痛苦地拉锯着，
眼皮沉重地合上，又被脑中纷乱的思绪猛地拽开。
他感觉自己正漂浮在无边的黑暗里，无所依凭。
就在意识即将被拖入混沌的边缘时——
一阵极其压抑的、刻意压低的声音，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声音是从主卧方向传来的！
隔着并不厚实的墙壁，那声音像是被闷在被子里，模糊不清，
却带着一种尖锐的、极力克制的激动。
是林晓梅的声音！
“……你到底想怎么样？！”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
但尾音却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愤怒，像绷紧的琴弦即将断裂的嘶鸣。
接着，是一个更低沉的、缓慢的回应。
是张淑芬的声音！
那声音平稳得近乎诡异，像深潭里不起波澜的水，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黏稠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冷静。
“……急什么……时候……不到……”
断断续续的词语飘过来，像冰冷的蛇信，
听不真切，却足以让李国栋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李国栋猛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所有的睡意被惊得无影无踪。
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连眼珠都不敢转动，
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到了耳朵上，死死地捕捉着墙壁那边传来的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林晓梅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急促，带着一种绝望的哭腔：
“……我受不了了！……像个傻子！……钱呢？……你到底……”
“……闭嘴！”
张淑芬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
像钝刀刮过玻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威严。
随即又被强行压低下去，后面的话模糊成一片意义不明的低语，
像毒蛇在黑暗中吐信的嘶嘶声。
李国栋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冰冷地滴在枕头上。
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冲过去的冲动。
她们在吵什么？
“时候不到”？
什么“时候”？“钱呢”？
是那笔拆迁款？
还是他之前转给林晓梅的那些钱？
林晓梅受不了什么？像个傻子？是在说他李国栋吗？！
这房子的隔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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