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邻省,一个依托旅游业发展起来、节奏缓慢的三线小城。
傍晚时分,夕阳给贯穿城市的老运河河面铺上了一层晃动的金鳞。河畔步道上,散步的居民和零星的游客悠闲地走着。
林莉(林薇的灵魂)推着一辆刚买的、看起来有些笨重的二手自行车,车筐里放着刚买的蔬菜和一小块瘦肉。她身上穿着一件素色的棉麻长裙,款式简单,是林薇(林莉的灵魂)按照自己以往的审美,在本地一个小服装市场挑的。用着姐姐的身体和积蓄,给“自己”买衣服,这种感觉至今仍让她觉得十分别扭。
她停下脚步,望着运河对岸那片新建的高层住宅楼。其中一栋楼的中间层,一个挂着浅灰色窗帘的阳台,就是她们暂时落脚的地方——墨家通过隐秘渠道为她们安排的“安全屋”。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干净整洁,视野开阔,重要的是小区管理严格,人员相对简单。
这半个月,像是经历了一场缓慢而真实的梦境。
她们最终接受了舅公的建议,通过墨清源留下的一个加密联系方式,取得了联络。墨家对于她们成为“活体锁芯”以及陈默的最终结局表现出意料之中的平静(或者说,是专业性的接纳),并迅速为她们安排了这里。舅公在确认她们初步安顿好后,便带着那颗仍需温养的心石离开了,他需要去处理守门人血脉的其他事务,并监控镜屋的长期状态,约定好会定期联系。
于是,就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顶着错位的身份,揣着无法对人言的秘密,守着体内那份与遥远镜屋的诡异连接,尝试着……生活。
林莉(林薇的灵魂)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河水淡淡的腥气和晚风中植物的清香。她推着车,慢慢走过石桥,向小区走去。掌心的螺旋印记传来平稳的、如同呼吸般的温润感,让她对周围的环境有一种模糊的掌控感。她能“感觉”到脚下桥墩的稳固,能“听”到地下水脉微弱的流动。这种能力无法关闭,已经成为她新的感官的一部分。
她用林薇的身份,在本地一家小型文化公司找到了一份远程设计的兼职工作,工作量不大,刚好能覆盖基本开销,更重要的是避免了过多的人际接触。每天对着电脑屏幕,处理着那些与诡异维度毫无关系的宣传图册和Logo设计,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精神上的放空。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开了。
客厅里亮着温暖的橘黄色灯光,驱散了傍晚的凉意。林薇(林莉的灵魂)正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对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呆。她看起来气色比半个月前好了一些,至少脸上有了点血色,但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虚弱和偶尔失神的样子,依旧明显。
她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到是“自己”(林莉的身体)提着菜回来,眼神波动了一下,习惯性地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随即又被一种复杂的、带着隔阂的平静掩盖。
“回来了?”林薇(林莉的灵魂)声音轻轻的,带着久未说话的微哑。
“嗯。”林莉(林薇的灵魂)应了一声,把自行车钥匙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提着菜走进来,“今天感觉怎么样?”她一边把菜放进厨房,一边例行公事般地问道。
“还好。”林薇(林莉的灵魂)也是例行公事般地回答。她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搜索各种中医调理和食补方案的页面。舅公离开前留下了一些固本培元的方子,但效果缓慢得让人心焦。那种小腹的空乏感依旧如影随形,提醒着她这具身体可能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
林莉(林薇的灵魂)洗了手,开始准备晚饭。厨房里很快响起洗切炒炖的声音。她以前很少下厨,但这半个月,被迫快速学习。味道只能说一般,但至少能吃,而且她在处理食材时,那种与大地连接的感知,会让她下意识地挑选出最新鲜、能量最平和的那一部分,这算是能力带来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
吃饭的时候,两人通常很沉默。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电视里播放着本地新闻,主持人用甜美的嗓音报道着即将到来的运河灯会。寻常的市井烟火气,与她们体内涌动的维度力量和灵魂深处刻印的契约,形成了尖锐而荒诞的对比。
“今天……我试着感知了一下镜屋。”林莉(林薇的灵魂)扒了一口饭,忽然说道。这是她们每晚几乎都会进行的“信息同步”。
林薇(林莉的灵魂)夹菜的动作顿住,看向她。
“很稳定。”林莉(林薇的灵魂)咀嚼着,感受着通过契约链接传来的、来自遥远老林子深处的、如同磐石般稳固的屏障感,“没有异常波动。舅公那边……也没传来什么消息。”
“嗯。”林薇(林莉的灵魂)低下头,继续小口吃饭。她也能模糊地感觉到镜屋的状态,尤其是通过掌心那金色印记中心的黑点。那黑点偶尔会极其轻微地搏动一下,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汲取着什么。她不敢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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