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的钢铁巨兽腹腔内,弥漫着陈年机油、铁锈和尘埃混合的刺鼻气味。巨大的反应罐投下扭曲的阴影,将四个刚刚经历生死逃亡的人笼罩其中。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似乎在某些区域徘徊不前,红蓝闪烁的光芒偶尔会透过厂房的破窗,在布满污垢的地面上投下短暂而诡异的光斑。
寂静,沉重得几乎能听到彼此心脏狂跳后的余韵。
林莉(林薇的灵魂)背靠着冰冷的金属罐壁,缓缓滑坐在地上。胸腔内气血翻涌,喉头依旧残留着腥甜的气息。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那螺旋状的印记颜色黯淡,边缘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仿佛瓷器将裂未裂时的纹路。强行中断大地连接并转移力量承受的反噬,远比她预想的要严重。这不仅是对身体的创伤,更像是对她作为“活体锁芯”根基的一种动摇。她尝试再次连接脚下这片废弃的土地,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死寂和紊乱,这里的土地早已被工业废料和岁月侵蚀,失去了自然的灵性。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对面蜷缩着的林薇(林莉的灵魂)身上。她看起来更加糟糕,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冷汗浸湿了鬓角,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但她的右手,却死死地按在左胸心口,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稀世珍宝,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眼神不再是全然的绝望和空洞,而是混杂着巨大的震惊、未干的泪痕,以及一丝……小心翼翼、不敢置信的微光。
是因为刚才那从她掌心黑点中迸发出来的、带着陈默气息的“火星”吗?
林莉(林薇的灵魂)心中五味杂陈。那瞬间的感受不会错,虽然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但那确确实实是陈默灵魂燃烧后残留的……某种本质。它竟然没有完全消散,而是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依存于小薇(林莉身体)掌心的镜面印记之中?是因为永恒和谐的连接?还是因为心石的力量?抑或是陈默自身那股守护执念,连维度湮灭都无法彻底磨灭?
这发现让她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慰藉。陈默……他或许真的以另一种形式,从未真正离开。但这同样意味着,小薇(林莉身体)将永远承载着这份沉重的联系,那份空乏的身体,那颗破碎的心,都要与这缕残魂紧密捆绑。这是幸,还是不幸?
工蜂七号半跪在司机旁边,用随身携带的、闪烁着微弱绿光的仪器检查着他的伤势。司机古铜色的皮肤上有多处瘀伤和浅浅的割痕,最严重的是左臂,一道被暗影能量侵蚀的伤口周围泛着不祥的灰黑色,正在被工蜂七号用某种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凝胶处理着。他咬紧牙关,额头渗出冷汗,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肋骨骨裂,内脏轻微震荡,左臂阴影腐蚀,需要尽快进行净化处理。”工蜂七号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略快,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她看了一眼通讯器,“接应小队三分钟后抵达指定坐标B,我们需要在五分钟内移动到工厂西北角出口。”
她说完,目光扫过林莉和林薇,最后停留在林薇那紧紧按着心口的手上,眼神锐利如刀。“刚才那股力量……是什么?”她直接发问,没有任何迂回。作为墨家核心成员,“工蜂”拥有极高的权限和知情权。
林薇(林莉的灵魂)身体一颤,抬起头,迎上工蜂七号审视的目光,嘴唇翕动了一下,却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要说,那可能是她死去前夫的一缕残魂?
林莉(林薇的灵魂)深吸一口气,替她开口,声音沙哑:“是……契约的残留。与镜屋,与……过去的一些联系。”她选择了一个模糊但不算说谎的说法。陈默的存在,尤其是以这种形式的存在,事关重大,在确定墨家内部绝对可靠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工蜂七号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很强大的力量本质,虽然极其微弱。锁眼会的‘银瞳’称其为‘神性火种’,这引起了他们极大的贪婪。你们现在的处境,比之前更加危险。”她顿了顿,补充道,“墨先生和林老先生(舅公)已经知晓此事,他们会重新评估风险等级和后续方案。”
神性火种?这个词让林莉和林薇心中都是一震。她们对守门人体系的了解依然有限,这个词显然触及了更高层面的秘密。
“我们能……控制那种力量吗?”林薇(林莉的灵魂)忍不住低声问道,带着一丝希冀,也带着恐惧。那力量救了她们,但爆发时也几乎抽空了她的精神和体力,小腹的绞痛此刻更加清晰。
工蜂七号摇了摇头:“未知。‘火种’的记录在墨家核心档案中也属于禁忌范畴,相关资料残缺不全。目前看来,它似乎与你的生命本源和情绪状态有强烈关联。”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薇的小腹,“过度依赖或激发,可能会加剧你身体的负担。”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林薇眼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光。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力量的获取和使用,都伴随着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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