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办公厅的灯还亮着，将林望的身影投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得很长。电话那头，苏婉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像是刚泡完一个舒服的热水澡，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那份惬意。
“林大处长，这都几点了，还查岗呢？要我演戏，剧本呢？导演是谁？片酬可不能低，我苏婉晴的出场费，现在很贵的。”
她的语气轻松，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聪慧。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仿佛早就料到，林望这样的人，身处的环境绝不会是风平浪静的池塘。
林望靠在椅背上，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不自觉地松弛了几分。他知道，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太多铺垫。
“剧本很简单，你是女主角，一个对本土成长起来的优秀干部充满欣赏、并给予过支持的成功企业家。”林望的语速不快，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男主角嘛，就是我。戏的内容，是捕风捉影，情节可以自由发挥，比如，你送过我一套很名贵的茶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苏婉晴更明显的笑声，清脆悦耳。
“就这？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制作。一套茶具？林望，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贫乏了。要我说，至少也得是一辆车，或者一套省城的房子，才配得上你现在的身份嘛。”
“苏总，这是现实主义题材，不是玄幻剧。”林望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道具太贵重，观众会觉得假，不相信的。”
“好吧，听你的，林大导演。”苏婉晴的语气一转，变得认真起来，“需要我做什么？是找个场合，‘不小心’把这套‘名贵茶具’露出来，还是找个记者朋友，‘无意中’聊起我们深厚的‘革命友谊’？”
她的聪慧，就在于此。林望只说了一个引子，她就能瞬间构思出至少两种可行的表演方案。
“什么都不用做。”林望说，“你只需要像往常一样，过你的日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向你求证，或者有不好的流言传到你耳朵里，不要承认，也不要激烈地否认。就当个笑话听，一笑置之，态度模棱两可一点，给别人留下想象的空间。”
这是最精妙的应对。激烈的否认，本身就是一种心虚。而全然的沉默，又会显得默认。只有这种似是而非、云淡风轻的态度，才最像那么回事，也最能勾起造谣者的创作欲望。
“明白了。”苏婉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就是说，我要表现出一种‘我们的关系，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凡人来议论’的高姿态，对吗？”
“可以这么理解。”林望由衷地笑了。
“行，戏我接了。不过片酬我可记着了，下次见面，你得亲自泡那套‘名贵茶具’里的好茶给我喝。”
“一言为定。”
挂断电话，林望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知道，苏婉晴这颗棋子，不仅稳妥，而且会为这出戏增添最亮眼的光彩。一个聪明、漂亮、成功的女企业家，与一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政治新星，这本身就是最容易滋生绯闻的土壤。
赵丰年想要脏水，那林望就亲自为他调配一盆。只是这盆水，泼出去，最终会浇在谁的头上，就由不得他了。
……
云州的春天，总是伴随着绵绵细雨。第二天，城南那家名为“听雨轩”的茶楼里，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二楼靠窗的雅座，几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正围坐一桌，高谈阔论。其中一个，正是陈海口中的“老三”，茶楼的老板，也是这一带消息最灵通的人物之一。
王建设就坐在他们邻桌，一个人，点了一壶最便宜的毛尖，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长。他已经在这里耗了一个上午，听了一耳朵的家长里短和生意经，正有些不耐烦。
就在这时，他听到“老三”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对同桌的人说：“哎，你们听说了没？关于林处长的事。”
“林处长？”桌上立刻有人来了兴趣，“他不是高升去省城了吗？还能有什么事？”
王建设的心猛地一跳，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老三”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我也是听市府里的一个朋友说的，未必当真啊……说是林处长能去省城，背后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就是咱们市里做外贸的那个苏婉晴，苏总。”
“苏婉晴？那个大美女？”另一个人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八卦的兴奋。
“嘘！小声点！”“老三”煞有介事地做了个手势，“人家是正常的工作关系，相互欣赏。不过，听说林处长临走前，苏总私下里请他吃了好几顿饭，还送了一套紫砂茶具，据说是顾景舟大师的真品，一套能在省城换个小户型了！”
“我的乖乖！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也就是那么一说。不过话说回来，郎才女貌，真要有点什么，也算是段佳话嘛……”
后面的话，王建设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顾景舟”、“一套房”这几个字在反复回荡。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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