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星的日子,原如锈蚀的齿轮,缓慢而沉闷地转动。自那日“夜骸”惊现、掠夺者尽殄,已过去十数个标准日。坟场依旧荒凉,风声依旧呜咽,但那空气中,却悄然弥漫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仿佛暴雨将至前的死寂。星盟安全局的快速反应部队并未如预料般从天而降,或许那隐形侦察舰亦或是被更高优先级的事务所绊,又或是仍在暗中织网,静待时机。然而,另一股更为浩瀚、莫测的力量,却从不因凡间琐事而迟延分毫——那便是“虚无回廊”的周期性干扰,当地人称之为“静默日”。
这日清晨,天色较往日更为沉郁,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欲将整个坟场压垮。空气中游离的金属尘埃不再无序飘荡,而是诡异地凝滞、轻颤,发出几不可闻的高频嗡鸣。常年于此讨生活的人们,皆面色凝重,行事匆匆,早早收了手头活计,加固棚户,检查备用电源与滤气系统,眼中藏着掩不住的敬畏与惶恐。
“‘静默日’要来了…”老猫头蹲在他的陋棚口,眯眼望着昏黄天际,手里摩挲着一枚古旧的铜制罗盘,那指针正毫无规律地疯狂抖动,“这鬼日子,一年总要闹腾几次。天上的眼睛瞎了,耳朵聋了,连带着地下的铁疙瘩都要闹脾气。”
凌烨正将昨日拾荒所得分门别类,闻言动作微顿。他亦感受到周遭环境的异样,一种无形的压力正缓慢递增,不仅作用于设备,更直透心神,令他眉心那点自激活“夜骸”后便时常存在的微热感,又开始隐约躁动。
“猫爷,这回廊…究竟是个什么所在?”凌烨放下手中一块半融化的电路板,轻声问道。他自幼听多了关于回廊的恐怖传说——吞噬星舰的幽灵域、扭曲时空的魔窟、古代文明毁灭留下的疮疤…但具体为何,却无人能说清道明。
老猫头嗤笑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是个啥?阎王爷的客厅,造化儿的痰盂!星盟那帮穿白袍的酸丁说是啥…高维引力涟漪叠加效应、背景辐射异常带…屁话!进去了,导航失灵,通讯断绝,钢铁老化,人发疯!多少好船好汉折在里面,骨头渣都剩不下!”他顿了顿,浑浊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惊惧,“那里面…有东西…不是人,也不是兽…是‘空’本身在低语…”
正说着,天际嗡鸣声陡然加剧,如亿万钢针摩擦玻璃。刹那间,所有尚在运作的机械设备——照明灯、环境控制器、甚至凌烨腰间那老旧的辐射计量仪——屏幕齐齐爆闪,随后彻底黯淡,熄灭!整个坟场陷入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唯有风声依旧,却仿佛被剥离了所有杂音,变得纯粹而…空洞。
静默日,降临。
凌烨感到一股莫名的晕眩,并非生理上的不适,而是仿佛自身的感知被强行拉伸、扭曲,投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之海。视觉、听觉、触觉都变得模糊而不可靠,唯有眉心那点灼热越发清晰,竟似一盏孤灯,在无垠黑暗中摇曳。
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凝神内守。奇异之事发生了。在那一片绝对的、剥夺所有常规感官的“静默”中,他竟“听”到了别样的动静——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波动。极其宏大,极其细微,充斥天地,无远弗届。似宇宙初开时的胎动,又似亘古星河流淌的韵律。它并非杂乱无章,反而蕴含着某种极度复杂、精妙至无法形容的规律性,层层叠叠,交织蔓延,仿佛一首用无限维度谱写而成的弦歌。
他试图去捕捉,去理解,但那信息洪流太过磅礴浩瀚,以他如今的精神,便如蝼蚁试图理解瀚海潮汐,徒劳无功。只能模糊感知到,那“弦歌”之中,存在着某种…“节奏”,某种…“流向”。
“呃…”一声闷哼传来。凌烨睁开眼,见不远处一名正试图维修备用发电机的壮汉,突然抱头跪倒在地,面目扭曲,发出痛苦的嘶嚎。静默日的精神干扰并非对所有人都温和,心志不坚或脑波特异者,往往首当其冲。
棚内,老猫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似浑不在意,但凌烨瞥见他叩击椅臂的指尖微微发白,显是也并非全无感觉。
“猫爷,我出去看看。”凌烨心中记挂那几个住在更偏远棚户的同伴,尤其是那日险些丧命的黑牙。
“找死么?外头现在…”老猫头话未说完,凌烨已抓起一个简易急救包和一根缠着绝缘胶带的金属短棍,掀开厚麻布门帘,身影没入外界愈发诡异的光线中。
坟场之外,天地变色。原本昏黄的天光被一种奇异的、非自然的紫灰色调取代,视野中的一切景物都仿佛隔了一层晃动的油膜,边缘扭曲闪烁。无声的静电火花在金属山峦间跳跃闪烁。那宏大而细微的“宇宙弦歌”在凌烨感知中愈发清晰,但他无暇细细体味,只顾快步疾行。
一路上,又见到三四人出现类似不适症状,或蜷缩呻吟,或狂躁破坏。凌烨尽力施以援手,或用急救包中的镇静剂,或以巧劲击打颈侧令其暂时昏厥免受其苦。他动作迅捷有效,那眉心微热似乎赋予他一种奇异的冷静,能在精神干扰中保持清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星骸继承者请大家收藏:(m.zjsw.org)星骸继承者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