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岳一行人的归途，再无来时的隐蔽与从容，只剩下燃烧着焦急与怒火的星夜疾驰。战马口鼻喷吐着白沫，马蹄声在寂静的山野间敲打出密集如鼓点般的节奏。凌岳伏在马背上，脸色因内伤与心力交瘁而愈发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两点寒星，穿透沉沉的夜幕。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岳璃坠涧的消息，心如刀绞。那个英姿飒爽、与他并肩作战、在巴州最艰难时刻始终坚定站在他身边的女子，竟可能已葬身幽谷！而这一切，极有可能源于刘整卑劣的背叛与伏击！一股噬骨的寒意与滔天的杀意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快！再快一点！”他不断鞭策着坐骑，也鞭策着自己。巴州不能乱，军心不能散，岳璃……必须找到！
当他们终于望见巴州城那在黎明微光中显得格外巍峨与沉默的轮廓时，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城门紧闭，城头守军林立，刀枪映着寒光，戒备森严的程度远超往日。
“城下何人？！”守军校尉厉声喝问，弓弩手已然就位。
“是我！凌岳！”凌岳勒住战马，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扯下了遮尘的斗篷兜帽。
“是主公！快开城门！”城头一阵骚动，随即沉重的城门在嘎吱声中缓缓开启。
凌岳甚至没有下马，直接纵马冲入城中，蹄声如雷，惊醒了尚在沉睡的街道。早已接到飞鸽传书的冉琎、苏婉清等人，已焦急地等候在帅府门前。
“主公！”见到凌岳归来，众人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喜色，但看到他苍白的面色和眼中那压抑不住的悲愤与寒芒，心又瞬间沉了下去。
凌岳翻身下马，脚步微微一个踉跄，苏婉清连忙上前欲扶，却被他抬手阻止。
“进去说！”他声音低沉，率先大步走入帅府议事厅。
厅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众人凝重无比的面孔。凌岳没有坐下，直接走到巨大的沙盘前，目光死死钉在巫山“一线天”的位置。
“岳璃和先锋营的情况，详细报来！”他背对着众人，声音冷得像冰。
冉琎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沉痛地禀报：“五日前，岳将军率先锋营三千人，按计划穿越巫山‘一线天’。此地乃必经之路，两侧崖壁陡峭，路径狭窄。我军斥候前期探查并未发现大规模敌军。然而，当先锋营主力进入峡谷中段时，突遭猛烈袭击！滚木礌石自两侧崖顶倾泻而下，更有大量浸毒的弩箭从隐蔽的岩缝中射出！对方显然早有准备，且极其熟悉地形！”
“我军猝不及防，阵型大乱，死伤惨重。岳将军临危不乱，指挥部队交替掩护后撤。然敌军伏兵尽出，截断退路。为掩护主力突围，岳将军亲率亲卫断后，浴血奋战，身中数箭，最后……被敌将冷箭射中肩胛，力道奇大，竟……竟被震落深涧……副将拼死率残部一千五百余人杀出重围，现已退至大巴山南麓‘黑风寨’据守，但岳将军……坠涧后，涧水湍急，云雾弥漫，搜救极其困难……至今……未有消息……”
冉琎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苏婉清早已泪流满面，以袖掩口。墨衡、李清菡等人亦是面露悲戚与愤怒。
凌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想象到那一刻的惨烈，能感受到岳璃决然断后时的坚毅与……绝望。
“敌人身份？可是刘整所为？”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扫向冉琎。
“现场遗留的箭簇、兵器，以及被俘的几名伤兵口供，皆指向刘整麾下大将——赵葵！而且，对方动用了至少五千以上的兵力，绝非寻常匪类！”冉琎咬牙切齿道，“刘整这厮，背信弃义，狼子野心！”
“赵葵……刘整……”凌岳重复着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丝，“好，很好！”
他猛地一拳砸在沙盘边缘，坚硬的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传我命令！”凌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肃杀，“第一，巴州全境，即刻起进入战时状态！所有军队取消休假，集结待命！边境各隘口，增派三倍兵力，没有我的手令，一只鸟也不准飞过去！”
“第二，以我的名义，发布讨逆檄文！公告天下，揭露刘整背信弃义，伏击友军，残害忠良之罪行！将此檄文，快马送至临安朝廷，送至王坚将军处，送至所有我们能送到的州府！”
“第三，动员所有力量，搜救岳璃！冉先生，你亲自负责，组织军中好手、熟悉巫山地形的猎人、药农，携带绳索、药品，不惜一切代价，下到那深涧之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同时，严密监视刘整军动向，尤其是赵葵所部！”
“第四，苏娘子，统筹所有粮草军械，优先保障边境守军和搜救队伍。龙潜渊全力运转，加快军械生产，尤其是神臂弩和箭矢！”
“第五，墨先生，医护营全力待命，准备好救治伤员。同时，那‘原型火铳’的改进，不能停！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它能用于实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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