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难走。每迈出一步,胸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肋骨断处像有锉刀在来回刮擦。手臂上被老太婆抓出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混着那些腐蚀性液体造成的灼伤,整条胳膊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我不得不全靠那根扭曲变形的晾衣杆支撑,才能勉强维持平衡,不让自己瘫倒在这荒山野岭。
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许浑噩和那股萦绕不散的甜腻恶臭。肺里火辣辣的,每一次深呼吸都带着血腥气。我不敢停,也不敢回头,只是麻木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山下村子里那点微弱的灯火挪动。
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思考未来该如何。只剩下身体本能的求生欲,驱使着这具破败的躯壳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终于看到了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树下空无一人,整个村子死寂得如同坟墓。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撞开了自家院门。
“哐当”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堂屋的灯立刻亮了,母亲披着外衣冲了出来,看到我浑身污秽、血迹斑斑、拄着一根扭曲金属杆的惨状,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儿啊!你……你这是……”她冲过来,想扶我又不敢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没……事了……”我嘶哑着嗓子挤出三个字,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倒去。
母亲慌忙架住我,用她那瘦弱的身体勉强支撑着我的重量,连拖带拽地把我弄进了屋里。
后面几天,我是在高烧和浑浑噩噩的剧痛中度过的。老医生又被请来了,看到我的伤势,他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摇头,但还是尽心帮我重新固定了肋骨,清理包扎了伤口。他问我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我和母亲都沉默以对。
村里关于娘娘庙的流言开始悄悄蔓延。有人说半夜看到隔壁山头冒黑烟,有人说闻到那边传来恶臭,还有人说,那个看庙的邪乎老太婆,好像不见了。各种猜测在村民间窃窃私语,但没人敢真的上山去看个究竟。我和母亲的家,再次成了村民们目光复杂、避之不及的所在。
这一次,我在床上躺了更久。
母亲日夜守着我,眼神里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疲惫取代。她不再问我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地喂我喝药,擦拭身体,更换绷带。
一个月后,我终于能勉强下地走动。身体依旧虚弱,胸口时常闷痛,手臂上的伤痕留下了深色的疤痕,像几条扭曲的蜈蚣。但至少,命是保住了。
能出门的第一天,我去了张老憨的坟前。
那座孤坟上的新土已经板结,长出了稀稀拉拉的杂草。我站在坟前,沉默了很久。对于他的死,我无力挽回,那份因果,或许永远也理不清了。
又过了半个月,我决定再次离开。这一次,母亲没有阻拦,也没有哭泣。她只是默默帮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往里面塞了很多她亲手做的、易于保存的干粮。
“走吧,”她把行李递给我,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走了,就别再回头了。城里……总归比这里干净。”
她又一次提到了“干净”。
我点了点头,接过行李。这一次,里面没有棒球棍,也没有晾衣杆。
走出院门,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我养我的村庄,看了一眼后山那片如今已彻底沦为禁忌的荒芜,还有远处隔壁那座藏着诡异娘娘庙的山头。
然后,我转过身,沿着村路,一步一步,走向镇上的车站,再也没有回头。
回到城里,我仿佛脱胎换骨。辞去了之前所有的工作,切断了与过去大部分的联系。我用所有的积蓄,在一个离原先住处很远、靠近城郊、人流稀少的地方,租下了一个带小院的一楼房子。
院子不大,泥土干硬,长着些顽强的杂草。我买来铁锹、锄头,开始亲手整理这片小小的土地。翻土,除草,从市场上买来最普通的花种、菜籽,笨拙地撒下去,每天浇水,施肥,捉虫。
日子变得简单而规律。白天劳作,夜晚读书。我不再惧怕黑暗,也不再需要整夜亮灯。身体的伤痕在慢慢愈合,胸口的闷痛也逐渐减轻。偶尔,在夜深人静时,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但醒来后,看到窗外静谧的夜色,感受到身下坚实的床铺,那份心悸会慢慢平复。
我不再去追寻什么答案,也不再试图遗忘。那些经历,如同我手臂上的疤痕,已经成为我身体和生命的一部分,无法剥离,但也无需时刻触碰。
几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我推开院门,惊讶地发现,墙角我随手撒下的一把牵牛花种子,竟然已经攀着墙壁,开出了几朵淡蓝色的、喇叭状的小花。在晨风中轻轻摇曳,脆弱,却又生机勃勃。
我站在院中,看了很久。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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