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刮过肃北卫光秃秃的营寨,卷起地上的砂砾和残雪,打在粗木垒砌的营墙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如同永不停歇的叹息。时节已入初春,但西北的苦寒仍然足以冻裂石头,呵气成冰。
沈澈,或者说在军册上登记为“沈河”的少年,来到肃北卫已近三月。三个月的边关风沙与血火淬炼,早已磨去了他最后一丝属于京城的贵气与青涩。
他皮肤粗糙黝黑,脸颊上甚至多了一道浅淡的箭簇擦痕,那是半月前一次小规模遭遇战留下的印记。棉袄破旧却浆洗得干净,外面套着磨损的皮甲,腰挎制式长刀,身姿挺拔如枪,站在一群同样风霜满面的兵卒中,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锐利,沉淀下远超年龄的沉稳与坚毅。
他被编入前军第三营第五都,所属什的什长依旧是李莽。自那次黑风峡沈澈救了他一命后,李莽表面上不再刻意刁难,但那份别扭和隐隐的忌惮并未消失。
不过,在真正需要卖命的战场上,李莽倒也不含糊,该冲杀时绝不含糊,这赢得了沈澈一丝基本的尊重。什里的其他人,如憨厚的赵铁柱等,已渐渐将沉默寡言、训练拼命、关键时刻又靠得住的“沈河”视为可以信赖的袍泽。
然而,真正决定沈澈命运的转机,并非来自什内,而是来自第五都的都头——王猛。
王猛年近四旬,是肃北卫资格颇老的中层军官之一。他身材不算特别高大,但极为壮实,双臂有千斤之力,使一杆浑铁点钢枪,据说早年曾单人独骑冲散过一小队西戎骑兵,悍勇之名在营中颇为响亮。
但他也有个明显的缺点:性子刚愎自用,极为看重资历和自己的权威,对新兵尤其是那些表现出众、显得有些“跳脱”的新兵,往往带着审视与不喜。
沈澈的弓马娴熟、训练刻苦,甚至在几次小规模接触战中表现出的冷静与精准,早已传入王猛耳中。
王猛曾远远观察过这个叫“沈河”的新兵几次,见他眉眼间虽有风霜,但骨相轮廓依稀能看出并非纯粹的苦出身,加之那份与周围兵卒略显不同的沉静气质,让王猛心中莫名有些不舒坦,觉得此子恐怕心思不纯,难以掌控。
这一日,朔风稍歇,天空阴沉,铅云低垂,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雪。肃北卫接到斥候急报:西北方向八十里外的“黑石峪”附近,发现有超过两百人的西戎游骑集结,动向不明,疑有袭扰粮道或试探边墙防线的意图。
黑石峪地形复杂,两侧是陡峭的乱石山,中间一条狭窄的峪道,易守难攻,但也容易设伏。肃北卫指挥使下令,命前军派出一支精干队伍,前往黑石峪外围侦查,摸清敌骑具体数量、装备、及真实意图,不得接战,速去速回。
命令传到第三营,营正点了第五都。王猛领命后,心中盘算。这任务说危险也危险,若被大股敌骑发现缠住,凶多吉少;说机会也是机会,若能精准探回情报,便是大功一件。
他决定亲自带队,挑选都中精锐前往。点兵时,他看到了队列中的沈澈。
“你,”王猛用马鞭指了指沈澈,“沈河是吧?听说你箭术不错,眼神也好。这次侦查,你也跟着。”
“是!都头!”沈澈抱拳领命,心中并无太多波澜。他知道这是危险任务,但也可能是机会。
王猛点了三十人,除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斥候,其余多是都里身手较好的战兵,李莽和沈澈所在的什也被抽调了五人,包括沈澈和赵铁柱。
队伍轻装简从,只带三日干粮和必要武器,趁着天色未明,悄然出营,向黑石峪方向疾行。
一路无言,只有马蹄踏碎薄冰和寒风的呼啸。沈澈骑术在韩教习的严苛训练下早已精湛,控马紧随队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荒凉起伏的地貌。
他注意到,王猛选择的路线比较大胆,几乎是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直线插向黑石峪侧后方,意在避开可能的前沿哨探。
疾行大半日,午后时分,队伍抵达黑石峪外围一片低矮的风化土林。从这里,已经能远远望见黑石峪那标志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暗沉山口。
王猛示意队伍下马隐蔽,派出两名最老练的斥候,借土林掩护,向前摸去。约莫半个时辰后,斥候返回,脸色凝重。
“都头,峪口附近确实有大量新鲜马蹄印,人数恐不下两百,甚至更多。他们在峪口内侧扎了临时营地,有炊烟,但看不清具体布防。奇怪的是,峪口两侧的山脊上,似乎异常安静,连只鸟雀都没有。”一名斥候回报道。
王猛趴在一块巨石后,用单筒千里镜仔细观察了片刻。峪口内侧确实有帐篷和隐约人影,但山脊上……他眯着眼看了又看,除了嶙峋的怪石和枯草,什么也看不到。
“山脊太陡,西戎骑兵上不去,就算有埋伏也是步兵,数量有限。”王猛放下千里镜,语气笃定,“他们大队人马在峪口扎营,是为了休息和观察我们边墙动静。山脊安静,或许是他们觉得我们不会从那边走,或者干脆就没布置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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