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像生了锈的铁片被猛地敲响,刺耳的声音穿透灰墙,在走廊里撞出嗡嗡的回响。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椅子摩擦地面的吱呀声、男生的笑骂声、女生的叽叽喳喳混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粥。林暮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手指还停留在速写本的纸页上,刚才画到一半的那只鸟,翅膀还没完全落下。
他没动。
周围的同学像潮水一样涌过过道,有人撞了他的桌子,桌角那本旧帆布背包滑了一下,他赶紧伸手按住。背包带勒过掌心,磨得有点疼,他想起早上出门时,林建国塞给他的12块钱——皱巴巴的两张五块,一张一块,还有两个五毛的硬币,硬塞进他口袋里,说“在学校想吃啥自己买”。钱现在还在右边裤袋里,隔着薄薄的布料,他能摸到硬币硌着大腿的形状。
肚子有点疼。不是饿,是想去卫生间的那种坠感。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在早读课间去过一次教学楼前的公共卫生间,人多,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几个男生在隔间外抽烟,烟雾缭绕,他进去待了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现在第二节课刚结束,是大课间,人应该更多。
他抬头看了一眼斜前方的王磊。黄毛男生正和那两个跟班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前仰后合,金链子在脖子上晃悠。感觉到林暮的目光,王磊猛地转头,眼睛像淬了冰,直直地射过来。林暮赶紧低下头,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手攥住了。
不能去前面的卫生间。他想。王磊他们肯定会去那边。
教学楼后面还有一个小卫生间,靠近操场,平时很少有人去,因为要绕到楼后,而且听说里面经常堵,味道很大。但至少……人少。
林暮慢慢收拾好速写本,塞进背包,拉上拉链。周围已经空了大半,剩下几个同学在座位上聊天,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耳朵里。他站起身,动作轻得像猫,尽量不发出声音,沿着墙根往外走。
走廊里比教室里更吵。几个男生追打着跑过,差点撞到他,他往墙上缩了缩,那几个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呼啸着过去了。墙上的标语“团结同学,礼貌待人”已经泛黄,边角卷了起来,像一片干枯的叶子。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双白色的运动鞋是养父母去年给他买的,鞋边已经有点发黄,鞋底磨得快平了。
走到楼梯口,他没有往下走,而是拐进了通往楼后的小通道。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过,墙皮掉得更厉害,露出里面的红砖,砖缝里长出了几丛杂草,绿油油的,在灰扑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混杂着垃圾的酸腐味,他皱了皱眉,脚步却没停。
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锈得厉害,门锁早就没了,门虚掩着,被风吹得“吱呀”作响。他推开门,一股更浓的气味涌了上来,像是长期不见阳光的霉味,混着垃圾桶里腐烂的菜叶味。
这就是教学楼后的小巷。
巷子不宽,夹在教学楼和后面的围墙之间,大概只有两米来宽。围墙是红砖砌的,很多地方塌了,用铁丝网拦着,铁丝网上挂着塑料袋和破布,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巷子两侧堆着各种杂物:破旧的课桌椅、断了腿的黑板、生锈的篮球架零件,还有几个绿色的垃圾桶,桶盖歪在一边,垃圾溢出来,苍蝇嗡嗡地围着飞。
光线很暗,因为教学楼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只有零星的光斑从楼顶的缝隙里漏下来,落在地上的灰尘里,像撒了一把碎金子。地上坑坑洼洼的,积着发黑的雨水,踩上去黏糊糊的。
林暮放轻脚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卫生间在巷子尽头,是个低矮的平房,墙皮全掉光了,露出里面的灰泥,门是破木板做的,关不严实,能看见里面黑洞洞的。
就在他快要走到卫生间门口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很沉,带着故意放慢的节奏,一步一步,像踩在他的心跳上。
林暮的身体瞬间僵住。他不敢回头,脚步也停了,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围墙上。墙是湿的,渗着潮气,凉得他打了个哆嗦。
“哟,这不是新来的吗?”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笑,像针一样扎进林暮的耳朵里。
是王磊。
林暮慢慢转过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几乎要蹦出来。
王磊站在巷子中间,双手插在校服裤袋里,嘴角勾着笑,眼神斜斜地打量着他。他旁边站着那个矮胖的男生,脸上的青春痘红得发亮,正咧着嘴,露出两排黄牙。另一边是那个瘦高个,脖子上的金链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一下,他靠在旁边的旧课桌上,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三个人把巷子堵得死死的,退路被彻底封死了。
“上厕所啊?”王磊往前走了两步,停下,离林暮只有一步远。他比林暮高半个头,林暮得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黄毛在额前晃着,皮肤很白,是那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睛有点吊,看人时总带着股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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