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比下午更冷了,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林暮推着自行车,每走一步,断掉的链条就会在地上拖出"哐当"一声,跟他的脚步合不上拍,像是在故意捣乱。影子被路灯拉得更长,歪歪扭扭地贴在坑洼的路面上,随着他的动作变形、拉长、缩短。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腿像灌了铅,每抬一下都费劲。车把硌得手心发红,肩膀被书包带子勒出两道印子。胃里空得发慌,早上那半块干馒头早就消化干净了,现在饿得直抽抽,连带着头也有点晕。
路边的店铺大多关了门,卷闸门拉下一半,露出里面堆放的杂物。只有几家小卖部还亮着灯,昏黄的光线从蒙着灰尘的窗户透出来,勉强照亮门口一小块地方。林暮路过一家时,闻到里面飘出方便面的味道,浓郁的调料味勾得他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他赶紧加快脚步,不敢多看。
前面街角好像有个修车铺。
林暮的心跳稍微快了点,像是快熄灭的炭火突然溅起一点火星。他眯起眼睛,借着昏暗的路灯看过去。那是个搭在巷子口的简易棚子,蓝色的帆布被风吹得哗哗响,露出里面堆放的轮胎和零件。棚子门口挂着个灯泡,用一根铁丝吊在房檐下,光线昏黄,还一闪一闪的,像是随时会灭。
有救了。林暮心里松了口气,脚步也快了些。他推着车,朝着那个棚子走过去。
"师傅,修车吗?"他走到棚子门口,声音有点抖,一半是累的,一半是紧张。
棚子里一个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拿着扳手拧着什么。听到声音,他抬起头,脸上沾着油污,眉毛皱得很紧:"修啥?"
"链条断了。"林暮指了指自行车底下晃悠的链条,"能接吗?"
男人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到自行车旁边。他个子不高,有点胖,肚子把洗得发白的夹克撑得圆圆的。他蹲下身,看了看链条,又拽了拽,发出"哗啦"一声。
"断成这样,接不了了。"男人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得换条新的。"
"换链条...多少钱?"林暮的心沉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
"好点的三十,一般的二十。"男人点着烟,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模糊了他的脸,"你这车除了链条,车把也是歪的,辐条断了两根,轮子都瓢了,要不要一起修?"
三十...林暮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的,连一毛钱都没有。早上被抢走的十二块钱,是林建国这个月仅剩的零钱。他甚至能想起林建国塞钱时那只粗糙的手,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动作笨拙得像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我只修链条。"林暮的声音更低了,"最便宜的那种。"
男人瞥了他一眼,眼神有点不耐烦:"最便宜的二十,不还价。"
二十块。林暮的喉咙发紧,他张了张嘴,想说"我现在没钱,能不能先欠着",或者"能不能便宜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南城的时候,养母总是说他"脸皮薄,办不成事",那时候他还不服气,现在才知道,有些话真的很难说出口,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尤其是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
"我...我没带钱。"林暮低下头,看着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能不能...明天再给?"
男人嗤笑了一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没钱修什么车?"他转身就往棚子里走,"不修滚蛋,别耽误我收摊。"
林暮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风从帆布棚子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在身上,冷得他打了个哆嗦。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但看着男人不耐烦的背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抓住车把,慢慢转过身,继续往前推。链条拖在地上,"哐当、哐当"地响,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走了没多远,他又看到一家修车铺。这家比刚才那个正规点,是个临街的小门面,门口挂着"老李修车"的招牌,灯泡比刚才那个亮一些。林暮犹豫了一下,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那边挪过去。
也许这家能便宜点?也许师傅人好,能让他先欠着?
他把车停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那扇掉漆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声。
"有人吗?"林暮探头进去。
铺子里很暗,一股浓重的机油味扑面而来。墙上挂满了各种工具,钳子、扳手、螺丝刀,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地上堆着几个轮胎,还有几辆没修好的自行车。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收音机,正咿咿呀呀地唱着评剧。
没人应声。
"师傅?"林暮又喊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
里屋传来一阵动静,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慢走出来。她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有点浑浊。看到林暮,她愣了一下:"你找谁?"
"我...我修车。"林暮指了指门口的自行车,"链条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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