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桌上的速写本微微颤动。林暮放下铅笔,搓了搓冰凉的手指。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的风更大了,夹杂着细小的雪粒,打在脸上有点疼。他能看到远处江川家楼下的修车棚,灯已经灭了,黑乎乎的一个小棚子,像个被遗忘的火柴盒。
江川应该已经回家了吧。他想起江川说要回去给父亲热馒头,胃里会不会还空着?林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下午在学校只啃了半个馒头,现在也有点饿了。他从背包里拿出早上剩下的一个馒头,硬邦邦的,像块石头。他咬了一口,慢慢嚼着,没什么味道。
回到桌边,林暮重新拿起铅笔。他不再刻意去画江川的五官,而是试着捕捉整体的感觉。他用更轻的线条勾勒出江川弯腰的姿势,肩膀微微耸着,因为常年干活而显得有些厚实。他想起江川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那件领口变形的黑色T恤,还有手腕上那块磨得看不清表盘的手表。
这些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好像刻在了脑子里。
铅笔在纸上沙沙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林暮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手指也放松了许多。他不再犹豫,线条变得流畅起来。他画江川握着扳手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上沾着油污,指甲缝里都是黑的。他画江川专注的眼神,虽然看不清瞳孔,但能感觉到那种锐利和专注。
窗外的月光慢慢移动,光斑从画纸上移开,落在地上。房间里更暗了,林暮几乎看不清画纸上的线条。他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铅笔在纸上继续移动。他凭着感觉画,凭着记忆画,画那个在昏暗灯光下帮他修车的少年,画那个看起来很凶却意外温柔的江川。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暮停下了笔。他放下铅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风声。他拿起速写本,凑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
画纸上的江川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线条很简单,甚至有些地方还画错了,用橡皮擦掉的痕迹清晰可见。但不知为什么,林暮觉得这张画比他以前画的任何一张都要像,像那个下午在修车棚里,被昏黄灯光笼罩着的江川。
像那个少收了他十块钱,还提醒他车座会漏水的江川。
林暮的手指轻轻拂过画纸上江川的脸颊,纸面粗糙,带着铅笔的颗粒感。他把速写本小心地合上,放进帆布背包的夹层里,拉上拉链。然后他躺到床上,盖上那床薄薄的、带着霉味的被子。
窗外的风还在吹,雪粒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林暮闭上眼睛,脑子里却还是那张画,画纸上的江川低着头,神情专注。他想起江川手指上的油污,想起他额角的汗珠,想起他说"麻烦"时不耐烦的语气。
林暮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套有点硬,磨得脸颊不舒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画江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如此在意。
也许只是因为,在这个冰冷陌生的铁北,江川是第一个对他释放出善意的人。
也许只是因为,江川修好了他的自行车,也好像……修好了他心里某个坏掉的地方。
林暮闭上眼睛,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黑暗中,他仿佛又听到了自行车链条转动的沙沙声,那么轻,那么顺畅,像某种温柔的低语,在寂静的铁北夜色里,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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