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风比前几天收敛了些,但冷意没减,刮在脸上还是像小刀子割。林暮骑车过街角时,脚撑在地上顿了顿。蓝色棚子依旧塌在那儿,灰蓝色的防水布被风吹得贴在钢管上,边角的破洞露出里面的废零件,锈迹斑斑的。那把锈锁还挂在门环上,锁芯里的灰被风吹得动了动,看着还是那么冷。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林暮眯起眼,往筒子楼的方向望了望。三楼江川家的窗户半开着,窗帘拉了一半,露出里面昏昏暗暗的一角。昨天张大妈说江川晚上睡不了囫囵觉,隔两小时就得给江叔翻身,今天怎么会......
他甩甩头,蹬了蹬脚踏板。车把还是歪的,新换的链条转得顺,没什么声音。风卷着碎叶子打在车筐上,发出"沙沙"的响。林暮把脖子往校服领子里缩了缩,心里有点乱——江川没出摊,也不在家,那他去哪儿了?
进了校门,早读课的预备铃刚响。林暮把自行车停在车棚最里面,锁车时手指有点抖。车座上的破洞被江川用旧内胎补过,摸上去糙糙的,带着点机油味。他拍了拍车座,像是在跟谁说"再见",转身往教学楼跑。
教室门没关严,留着条缝。林暮刚要推门,听见里面传来赵磊的声音,压得很低:"哎,你看后排,江川回来了!"
林暮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指攥紧了书包带。他顿了顿,轻轻推开门。
教室里乱糟糟的,早读课还没正式开始,有人在背书,有人在抄作业,粉笔末在从窗户透进来的灰光里飘着。林暮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直直往后排扫——
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趴着个人。
是江川。
他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顶,把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后脑勺对着教室,头发比平时长了点,有点乱,发梢上沾着点不知道是什么的灰。肩膀很宽,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点空,后背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动作很小,像是怕惊动了谁。
林暮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书包"咚"地一声塞进桌肚。赵磊立刻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他:"看见没?江川!三天没来,一来就趴着,跟被抽了骨头似的。"
林暮没说话,掏出语文课本。手指有点凉,翻书时"哗啦"一声,在嘈杂的教室里不算响,却让他自己吓了一跳。他低着头,眼睛盯着课本上的字,余光却控制不住地往后飘。
江川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落在他露出来的耳尖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林暮突然想起张大妈的话——"晚上都睡不了个囫囵觉"。他是不是......一夜没睡?
"林暮,"赵磊又撞了撞他,压低声音,"你说江川他家是不是真出事了?平时他多横啊,上课要么趴着看窗外,要么捣鼓他那堆破零件,什么时候见他这样过?"
林暮的视线落在江川的手上。他的手从袖子里露出来一点,搭在桌沿,手指关节有点发白,指甲缝里好像还残留着点黑油——大概是走得急,没来得及洗干净。林暮想起江川修自行车时的手,灵活,稳当,带着薄茧,总能把那些吱呀作响的零件摆弄好。可现在那只手就那么垂着,看着有点无力。
"不知道。"林暮低声说,声音有点哑。
早读课铃响了,语文老师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不少。林暮翻开课本,开始背书。声音混在一片"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里,有点飘。他背得很慢,眼睛盯着书页,脑子里却全是后排那个趴着的身影。
江川没抬头。
整个早读课,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阳光慢慢移过他的后背,校服外套上沾着的那点灰看得更清楚了,像是蹭到了什么脏东西。林暮想起江川家的筒子楼,楼道里总是堆着杂物,墙皮掉得到处都是,蹭上点灰太正常了。
下课铃响时,林暮的课本还停留在"岳阳楼记"那一页。赵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困死了,等会儿数学课肯定要睡觉。"他说着,往江川那边瞟了一眼,"哎,江川还没醒?"
林暮也回头看。江川还是趴着,只是头稍微动了动,像是换了个姿势。外套领口滑下来一点,露出一小截后颈,皮肤是健康的黑色,却透着点不正常的苍白。
"他是不是病了?"赵磊挠挠头,"脸看着挺白的。"
林暮没说话。他从书包里掏出早上林建国买的馒头,还是硬的。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江川可能没吃早饭,手指攥紧了馒头。可脚像灌了铅,挪不动——江川那么好强的人,会接受别人的东西吗?张大妈说他"不爱让人可怜"。
上课铃响了,是数学课。王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把三角板往讲台上"啪"地一放,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王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有点秃,脾气不太好,尤其是对成绩差的学生。
"上课!"王老师的声音洪亮,震得窗户都"嗡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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