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把钱放进书桌的铁盒子里,和他仅有的一点零钱放在一起。盒子里还有五块二毛钱,是他这个月剩下的所有钱。加上这三十块,一共三十五块二。
他需要买一支新的铅笔,HB的,他常用的那支已经短得快握不住了。还需要买素描纸,他的速写本快用完了,最后几页纸薄得透,画不了几笔就会破。
林暮打开铁盒子,拿出那支短铅笔,在指间转了转。铅笔头已经秃了,他用小刀削了削,木屑掉在桌面上,很小的一堆。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楼道里传来邻居回家的脚步声和说笑声,还有谁家炒菜的香味飘了进来,是很浓的酱油味。林暮的肚子又响了一声,他摸了摸肚子,有点饿。
他站起身,拉开布帘。林建国还坐在沙发上抽烟,电视开着,声音不大,放着一部老旧的战争片。
“我出去一下。”林暮说。
林建国“嗯”了一声,眼睛没离开电视屏幕。“早点回来,外面冷。”
林暮“知道了”,穿上外套,走出家门。他没骑车,想走走。楼道里的灯坏了,他摸着黑往下走,脚下踢到了一个啤酒瓶,发出“哐当”一声响,惊得他心跳加速。
“谁啊?大晚上的不看着点路!”楼下传来一个女人的骂声。
林暮没敢应声,加快脚步下了楼。
外面比屋里冷多了,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林暮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往街对面的文具店走去。
文具店是个很小的门面,招牌上的字掉了一半,只剩下“文”和“店”两个字。店里亮着一盏瓦数不高的白炽灯,光线有点昏黄,但很暖和。老板是个中年女人,正坐在柜台后面织毛衣,看到林暮进来,抬了抬眼皮。
“要点什么?”
林暮没说话,径直走到摆放画材的货架前。货架最上层放着几沓素描纸,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牌子——雪山牌。以前在养父母家的时候,他用的就是这种素描纸,纸质厚实,不容易起毛,画出来的线条很清晰。
他伸手取下一包,包装上印着“16开,20张”,价格标签上写着“15元”。不算贵,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摩挲着素描纸的包装,手指能感觉到纸张的厚度。他需要这个,他的速写本真的快用完了,昨天画江川背影的时候,纸都透了,铅笔印子印到了下一页。
旁边的货架上摆着颜料,是那种最廉价的水彩颜料,一支支装在塑料管里。林暮的目光落在一支钴蓝色的颜料上。颜料管很细,上面没有牌子,只有一个简单的“钴蓝”字样。他的铁盒子里也有三支这样的颜料,红、黄、蓝,是三原色,还是他刚被送回铁北的时候,养父母买给他的。现在那三支颜料早就干涸了,管子硬邦邦的,挤都挤不出来,管口裂开了细小的口子,像一道道伤疤。
他拿起那支钴蓝色的颜料,管子很轻,里面的颜料应该是满的。价格标签上写着“8元”。
15元的素描纸,8元的颜料,一共23元。他手里有35元2角,买完还剩12元2角,够他吃几顿午饭了。
林暮把素描纸和颜料拿在手里,手指有点抖。他想象着用新的素描纸画画的感觉,纸张厚实,铅笔划过的时候会有轻微的“沙沙”声,很舒服。还有钴蓝色的颜料,他可以用它来画铁北傍晚的天空,那种灰蒙蒙的蓝,带着点橘黄的夕阳。
他走到柜台前,老板还在织毛衣,头也没抬。
林暮把东西放在柜台上,手伸进校服内兜,摸到了那三十块钱和自己原来的五块二毛钱。他的手指在钱上犹豫了。
35元2角,减去23元,还剩12元2角。
12元2角能做什么?
可以买四个馒头,够他吃两天午饭。
可以买一支HB铅笔和一块橡皮,还能剩下几块钱。
或者……
林暮想起林建国数钱时的样子,手指有点抖,一张一张地数,像在数什么稀世珍宝。想起他说“我挣钱不容易”,想起他眼角的皱纹和疲惫的眼神。
他的手从内兜里拿了出来,没拿钱。
“不买了?”老板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不耐烦,“不买就把东西放回去,挡着我光了。”
林暮“哦”了一声,拿起素描纸和颜料,放回原来的货架。放素描纸的时候,他不小心碰掉了旁边的一盒蜡笔,蜡笔撒了一地。
“你这孩子!”老板放下毛衣,站起来,“毛手毛脚的!”
林暮赶紧蹲下去捡蜡笔,手指被蜡笔硌得有点疼。他把蜡笔一支支捡起来,放回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摆回货架。
“对不起。”林暮小声说。
老板没理他,继续织毛衣。
林暮站起身,看了一眼那包雪山牌素描纸和那支钴蓝色的颜料,然后转身走出了文具店。
外面的风更冷了,吹得他眼睛有点涩。他把手插回口袋里,紧紧攥着那三十五块二毛钱。钱被他攥得有点热,纸币的边缘硌着掌心,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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