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傍晚,风比早上更凉了些,刮在脸上带着细小的沙粒,有点疼。林暮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时,预备铃的余音刚落,教学楼里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响动,像是某种沉闷的叹息。
他的自行车现在除了车筐还有点歪,其他地方都还算正常。江川上周三帮他修正的车把很稳,新换的链条转动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比之前顺畅多了。只有那个车筐,歪着的那边被下午的风刮得晃来晃去,偶尔蹭到路边的树干,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林暮停下脚步,又试了试想把车筐掰正。手指扣住车筐边缘,用力往上抬。车筐纹丝不动,固定的铁丝被拽得更紧,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他松了手,看着歪歪扭扭的车筐,叹了口气。
赵磊中午还跟他说:“你那车筐都快掉了,赶紧找江川修修呗,他手艺好,肯定不要你钱。”
林暮当时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他不是不想找江川,只是觉得……有点麻烦他。从上次江川帮他修车座、换链条,到前几天帮他修车架,已经欠了太多人情。他口袋里只有几块钱,连老李修车铺报价的十块钱都拿不出来,更别说请江川吃饭或者买点什么感谢了。
可是车筐确实太晃了,刚才放学路上,有好几次差点蹭到旁边骑车的人。林暮犹豫了一路,推着车走到分岔路口时,脚步还是拐向了江川家所在的那条街。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一片灰扑扑的橘黄色,像蒙上了一层脏玻璃。路边的梧桐树叶子早就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像一双双枯瘦的手。风卷着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往前跑,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林暮推着车,慢慢地往前走。自行车的链条“咔嗒咔嗒”地响着,和风声混在一起。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投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随着他的脚步一颠一颠的。
快到江川家的筒子楼时,林暮远远就看见了那个搭在楼角的维修铺。蓝色的塑料布棚子被风吹得有点歪,旁边堆着几辆待修的自行车,车轱辘上蒙着一层灰。江川正蹲在地上,背对着他,不知道在修什么,手里的扳手敲在零件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林暮的心跳突然有点快。他停下脚步,站在马路对面,看着江川的背影。江川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暖黄。他的头发很短,后脑勺的头发茬硬硬的,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脖颈处的肌肉线条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林暮想起昨天晚上画的那张速写。就是江川的背影,在楼道里,地板的裂缝都画得清清楚楚,旁边露出一角歪着的车把。他画得很用力,铅笔线条很重,几乎要把纸戳破。画完后,他把速写本放进书包最底层,像是藏什么宝贝。
他深吸了口气,推着车过了马路,慢慢往维修铺走。车筐歪着的那边偶尔碰到路边的电线杆,发出轻微的“咚”声,在傍晚的安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川好像没听见,依旧低着头,手里的动作没停。扳手拧动螺丝,发出“嘎吱”一声,然后是零件落地的轻响。
林暮站在维修铺门口,离江川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喊“江川”,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风从棚子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一股机油和铁锈的味道,有点刺鼻。
“车筐?”
就在林暮犹豫着要不要转身走掉的时候,江川突然开口了。他没有回头,依旧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刚拆下来的自行车飞轮,正在用砂纸打磨上面的锈。
林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川是在跟他说话。他赶紧点点头,又觉得江川可能看不见,小声应道:“嗯……有点歪。”
江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把打磨好的飞轮放在一边,拿起旁边的抹布擦了擦手,然后站起身,转过身来。
夕阳的光正好照在江川脸上,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边。他的眼睛很亮,带着点刚干完活的疲惫,看了看林暮,又扫了一眼他的自行车。
“上次不是给你修过了?”江川皱了皱眉,语气有点不耐烦,“又撞了?”
“不是,”林暮赶紧摇头,手指紧张地攥着车把,“就是……车筐歪了,铁丝断了一根,我自己绑了一下,但是……”他说着,指了指车筐歪着的那边,“还是有点晃。”
江川的目光落在车筐上。歪着的那边用两根细铁丝绑着,铁丝被拽得很紧,勒进车筐的铁条里,留下两道深痕。风一吹,车筐晃了晃,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江川没说话,走到自行车旁边,蹲下身,伸手碰了碰那个歪着的车筐。他的手指很粗,带着薄茧,指甲缝里还有点黑油泥。他捏了捏铁丝,又晃了晃车筐,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么绑能不晃?”江川嗤笑了一声,站起身,转身走向他的工具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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