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太阳爬得比前两天都高些,金色的光透过维修铺塑料布棚顶的破洞,在地上织成一张晃动的网。林暮到的时候,铁蛋正蹲在棚子顶上晒太阳,见他过来,尾巴扫了扫积灰的塑料布,掉下一小片尘土,正好落在林暮的旧帆布背包上。
下来。林暮仰头轻声说,把背包卸下来靠在工具箱上。背包带子磨得发亮,边角处缝了块补丁,是江川用黑色线随便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条小蛇。
铁蛋了一声,伸了个懒腰,爪子勾着棚顶边缘,试探着往下跳,落地时打了个趔趄,赶紧用尾巴稳住平衡,颠颠地跑到林暮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
林暮弯腰摸了摸它的头,指尖沾了点猫毛。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旧校服外套,是江川的,袖子长了一大截,他卷了两圈才露出手腕。昨天晚上江川把这件外套扔给他:穿着,别冻死在外面。语气还是凶巴巴的,但林暮知道他是怕自己冷。
棚子里比前两天暖和点,风从东边吹来,带着点煤场的味道。林暮把小马扎搬到工具台旁边,仔细看了看江川的工具箱——昨天修风扇后他又按原样摆好了,螺丝刀按大小插进木盒,扳手挂在铁丝上,连那个红色柄的撬胎棒都被他擦干净放回了抽屉最上层。
今天不准碰带轮子的。早上出门前,江川单脚跳着从里屋出来,靠在门框上盯着他,脚踝的绷带换了新的,白得刺眼,要是再戳破内胎,我就把你那盒破铅笔全扔炉子里烧了。
知道了。林暮低头系鞋带,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听见没?江川又吼了一声,额角冒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听见了。林暮赶紧应,抬头看他,你回去躺着吧,别又摔了。
江川了一声,单脚跳着回里屋,床板发出的响。
林暮把江川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坐在小马扎上,手放在膝盖上。工具箱上放着那个掉了漆的铁盒子,里面装着他的画具,他昨天晚上偷偷画了张速写,是江川单脚跳着给江父喂水的样子,没敢让江川看见,藏在速写本最后一页,用松木板压着。
铁蛋在他脚边转了两圈,跳到工具台上,对着那个铁盒子了一声。
别碰。林暮把铁盒子往里面推了推,远离边缘,里面是铅笔,不是鱼干。
铁蛋歪着头看他,尾巴甩了甩,爪子在松木板上踩了个浅印。林暮把松木板拿过来,垫在膝盖上,翻开速写本。昨天画的江川还在那儿,线条比以前肯定多了,他试着用手指描了描江川紧绷的侧脸轮廓,心里暖烘烘的。
上午没什么人来,偶尔有路过的大妈探头问江川在不在,林暮都老实回答脚伤了,过几天再来。他把昨天张婶给的十块钱和今天早上江川塞给他的五块零钱放在一个铁盒子里,摆在工具台最显眼的地方,数了三遍,一共十五块。
够买两盒颜料了。他小声对铁蛋说,铁蛋正趴在废机油桶上舔爪子,闻言抬头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中午回家吃饭时,江川正坐在小马扎上给江父按摩胳膊,动作有点笨拙,但很轻。林暮把饭菜端出来,两碗粥,一碟咸菜,还有两个热馒头——早上特意多蒸了两个。
没人来?江川头也不抬地问。
林暮把粥放在他手边,张婶来过电话,问风扇响不响了。
她咋知道我电话?江川皱眉。
我给她的。林暮小声说,昨天修完风扇的时候。
江川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拿起馒头啃了一口。林暮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侧脸,想起昨天打电话时江川不耐烦的声音,嘴角又开始发痒。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棚子,把地上的铁屑照得发亮。林暮把松木板收进背包,拿出诺基亚手机看了看时间,快三点了。他把手机塞回口袋,刚要站起来活动活动,就听见巷口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像是自行车轮子没气了。
他抬头望去,一个老爷爷推着自行车慢慢走过来。老爷爷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袖口磨破了边,脚上是双黑色的布鞋,鞋头有点塌。自行车是老式的牌,车身掉了漆,车筐里放着个布袋子,装着些蔬菜,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小师傅,老爷爷把自行车停在棚子口,喘了口气,江川在吗?
林暮站起来,手在衣角上蹭了蹭:他脚伤了,在家养着呢。
脚伤了?老爷爷愣了一下,往筒子楼方向看了看,前儿个还看见他在这儿修自行车,挺好的孩子,咋就伤着了。
摔的。林暮还是那句话,走过去看老爷爷的自行车,您这车咋了?
刹车,老爷爷蹲下去,捏了捏车把上的刹车,没反应了,捏着跟没捏似的,刚才下坡差点撞上电线杆。
林暮也蹲下去,学着江川的样子捏了捏刹车。刹车把软软的,捏到底都没阻力,车轮照样转。他记得江川说过,刹车没反应要么是刹车皮磨没了,要么是刹车线松了。
我看看。他伸手摸了摸刹车线,黑色的,从车把一直连到车轮,上面沾着泥和铁锈。他顺着刹车线往下摸,到车轮附近时,手指碰到一个小小的调节螺丝,松松垮垮的,用手一拧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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