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风沙与血腥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凌九霄却已站在了扬州城繁华的码头上。
看着眼前车水马龙、小桥流水、吴侬软语的景象，他用力眨了眨眼，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
“我滴个亲娘诶……”凌九霄拎着自己那个略显寒酸的包袱，看着码头上衣着光鲜、步履从容的行人，再低头看看自己这身在北疆还算利落、在此地却显得风尘仆仆的劲装，第一次生出了点“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让一让！让一让！哪来的乡巴佬，别挡着道！”一个穿着绸衫、管家模样的人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指挥着苦力将一箱箱货物卸下船。
凌九霄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河里。他稳住身形，眉毛一竖，本想发作，但看到对方那嫌弃中带着优越感的眼神，再看看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那股在北疆能掀翻天的痞气，竟一时有些无处安放。
“行，您老先请，您老先请……”他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侧身让开，心里暗骂：妈的，等小爷我摸清了这里的门道，看我怎么……
怎么着？他一时也没想好。在北疆，解决问题的方式通常比较直接——拳头、剑，或者再加上点坑蒙拐骗。可在这里，看着那些坐在精致画舫上、摇着团扇、抿嘴轻笑的女眷，听着那软得能滴出水来的方言，他感觉自己的“江湖经验”好像有点不够用了。
“咕噜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从下船到现在，光顾着看稀奇，还没祭五脏庙呢。
他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就有一家气派的酒楼，三层飞檐，挂着“醉仙楼”的招牌（巧了，跟衡州城那家同名），宾客盈门，香气四溢。
“就这儿了！”凌九霄摸了摸怀里朱富贵赞助的、还没捂热乎的银票，底气足了些，昂首挺胸（自以为）地走了进去。
一进门，喧闹声扑面而来。跑堂的小二穿着干净的短褂，肩膀上搭着白毛巾，眼神毒辣得很，上下扫了凌九霄一眼，虽然脸上还挂着职业性的笑容，但那热情程度明显比对待前面那位锦衣公子降了三分。
“这位客官，里边请！是用茶还是用饭？”小二引着他到一个靠窗但位置不算太好的桌子。
凌九霄大马金刀地坐下，把包袱往旁边凳子上一扔：“废话，来酒楼不用饭，难道来听曲儿啊？把你们这最好的酒……呃，最好的茶，还有拿手好菜，都给小爷上来！”他本想习惯性点酒，但想起楚逍遥说过江南文人雅士好茶，自己现在好歹也算个“名人”（自封的），得附庸风雅一下。
小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嘴上却应得响亮：“好嘞！客官您稍等！咱这有上好的龙井、碧螺春、雨前……”
“就龙井吧！”凌九霄打断他，故作豪爽地一挥手，“快点！”
“得令！”小二转身去了，不一会儿，便端上来一套精致的白瓷茶具，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还有几碟精致的点心。
凌九霄学着旁边那桌文士的样子，端起那小得跟他拇指差不多大的茶杯，抿了一口。
啧……淡出个鸟来！还不如衡州城五文钱一碗的大碗茶解渴！
他心里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又夹起一块做成花瓣形状、晶莹剔透的点心放进嘴里。
嗯？甜丝丝，软糯糯，味道……居然还不错！
他这边正跟点心较劲，邻桌几个看似读书人的议论声飘了过来。
“听说了吗？今晚‘烟雨楼’的苏大家要在西湖画舫上抚琴！”
“可是那位有‘江南琴仙’之称的苏挽音苏大家？”
“正是！她的琴音，据说能引动天地灵气，洗涤凡尘俗念，一票难求啊！”
“可惜我等囊中羞涩，无缘得见……”
琴仙？苏挽音？凌九霄耳朵动了动。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比楚老鬼那杀猪般的哼唱肯定强多了。
他正琢磨着，小二开始上菜了。清蒸鲥鱼、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一道道菜肴做得跟艺术品似的，色香味俱全。
凌九霄食指大动，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拿起筷子就准备大快朵颐。然而，他看着桌上那摆盘精美、分量却少得可怜的菜肴，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碗雪白的、冒着热气的……米饭？
他愣了一下，抬头问正准备离开的小二：“等等，我的菜呢？”
小二也被问愣了，指着桌上：“客官，菜……菜不都在这儿了吗？”
凌九霄指着那几盘“艺术品”：“就这？这够谁吃的？喂猫呢？我点的是拿手好菜，不是来看画的！”
他的声音有点大，引得周围几桌客人都看了过来，有人掩嘴轻笑。
小二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维持着礼貌：“客官，咱醉仙楼的菜式向来如此，重质不重量，讲究的是个精细……”
“精细个屁！”凌九霄不爽了，他在北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惯了，哪受得了这个？“小爷我花钱是来吃饱的，不是来学绣花的！去，把你们这……这什么红烧肘子、酱牛肉，按最大份的给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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