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商量,是冰冷的通知。
舱门无声滑开。一股远比医疗舱恒温系统森寒数十倍的气息瞬间涌入,空气仿佛被冻结,连呼吸都带上了细碎的冰晶感。君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笔挺的深色军装,墨色短发锐利如刀,冰蓝色的眼瞳扫过舱内的白羽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描着她的状态,带着一种仪器般的精密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一辆小巧的、特制的保温餐车被推进来,轱辘碾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到床边停下。
君凛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动作精准流畅如同设定好的程序。掀开餐车顶层的保温盖,里面是一只温润的白瓷碗。碗里,是冒着滚烫热气的粥。米粒熬煮得恰到好处,呈现出诱人的半透明胶质感,混合着切得细碎的蔬菜和某种昂贵异兽肉糜的香气,浓郁却不油腻。
氤氲升腾的白色雾气,在接触到君凛周身森寒力场的瞬间,凝结成细碎的冰晶微粒,如同星尘般悬浮在碗口上方,又被下方源源不断的热气重新融化、升腾,形成一种奇异的冰火交织的景观。
这碗粥的温度,与他整个人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形成了极致而荒诞的对比。君凛拿起碗和配套的瓷勺。碗的温度透过瓷壁传递到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指尖,却没有丝毫融化那手套上悄然蔓延的薄霜。他舀起一勺滚烫的粥,动作稳定得如同机械臂,稳稳递到白羽干涸的唇边。
粥的香气浓郁,热气扑面。
白羽没有动,嘴唇干裂,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身体的虚弱本能地渴望着温热的食物,但精神上对这个亲手参与撕碎她的男人,充斥着冰冷的排斥。
时间在沉默中凝滞……
医疗舱内的恒温、君凛身上散发的绝对寒气、白瓷碗里滚烫的热粥散发的水蒸气凝结的微冰粒……一切都在无声地角力。
就在这冰冷的僵持中—— 脚踝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触感。蜷缩在病床旁角落处那片浓重阴影里的影牙,动了。它庞大的身躯依旧黯淡稀薄,如同随时会消散的灰烬。但它那条长长的、带着虚幻质感的尾巴,此刻却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伸了过来。
柔软的尾尖,带着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温热感,如同拥有实体的黑色绒带,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卷住了白羽盖在被子下面冰冷僵硬的脚踝。那触感像是黑暗中唯一的热源。
白羽微微垂眸。病床边缘那片浓重的阴影里,影牙悄然抬起了头。 那双曾经熔金般璀璨,如今却彻底暗淡下来的兽瞳中,冰冷的光依旧流转。
金色的竖瞳深处,清晰地倒映着君凛递过来的勺子,以及他军装挺括袖口上,那正在无声蔓延、凝结得越来越厚实的、晶莹剔透的冰霜结晶。
冰冷的合金支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病床上半部分被缓慢而平稳地摇起一个角度。身体被挪动带来的牵扯感,让本就脆弱的筋肉和骨骼泛起细微却清晰的抗议。君凛做完这一切,那双戴着黑色皮质战术手套的手精准地悬停在半空,冰蓝色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覆盖着白羽双臂的复杂管线上无声地巡弋。
冷白的皮肤下,蜿蜒着淡青色的血管。此刻,这些血管成了路径,被更加冰冷的人工造物刺入、占据。营养液的软管、生命体征的感应贴片电极导线、还有几处颜色不同的留置针头……它们如同寄生藤蔓,缠绕、扎根在这具枯竭的躯壳上,汲取着维持“存活”的最低养分。
两只手臂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可以安全触碰的区域。
君凛的目光在那片金属与塑料交织的“荆棘丛”上停顿了片刻,没有任何情绪泄露,仿佛只是在评估某种精密仪器的连接状态。然后,他重新端起了那只白瓷碗。碗壁在他指尖的低温下,凝结的水汽迅速化为更细密的霜花。
瓷勺再次稳稳递到唇边,里面盛着温度恰到好处、几乎凝成半流质胶冻的温粥。米香混合着肉糜的鲜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突兀而珍贵。
白羽没有看他。视线落在对面墙壁光滑的金属表面,那里模糊地倒映着扭曲的人影和仪器冰冷的轮廓。她还是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温热的粥滑入口腔,带着熨帖的温度和稠厚的质感,本能地顺着食道滑落下去。空虚已久的胃袋传来一阵轻微的、几乎带着感激的痉挛。身体在本能地汲取这一点热量,这点维持尊严之外最低生存需求的东西。
一口。
又一口。
喂食的动作机械而精准。君凛的手稳得如同手术台旁的机械臂,勺沿每一次都恰好抵在唇缝打开的瞬间,绝不会多进一分碰到牙齿,也绝不会在吞咽完成前贸然撤走。每一次抬臂的动作都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韵律感。
沉默如同凝固的冰层,横亘在两人之间。只有瓷勺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以及“病人”艰难吞咽时极其微弱的喉头滚动声。
屈辱感如同冰冷的藤蔓,随着每一口被喂下的食物,缓慢而坚定地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曾经挥手间便能抚平战场狂澜的顶级向导,如今沦落到像个初生的婴孩,连进食都要依靠曾经撕碎自己的敌人之手。掌心那道渗血的掐痕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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