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灯花“啪”地爆了一下,光线暗了一瞬,随即又亮起。
陈玄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豁出一切的决绝。
留在黑山城,他能看到自己一生的尽头。而前往那处山谷,虽然九死一生,却有一线挣脱樊笼、翱翔九天的希望!
更何况,父仇可能未雪,真相可能被掩埋。身为人子,岂能因惧险而退缩?
“父亲,”他对着虚空,轻声低语,仿佛在立下誓言,“若您真是因它遭难,那我更要去看看。若有机缘,我取之,以此为基,踏上武道之巅!若有危险,我亦无悔,总好过在此庸碌一生,任人欺凌!”
他做出了决定。
接下来的几天,陈玄表现得异常平静。他如常去城外采集一些低阶草药,去坊市换取少许粮食和盐巴,甚至偶尔还会去听城里武馆教头讲授那些最粗浅的拳脚功夫,一切都如同过去三年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但暗地里,他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
他将父亲留下的那包银币几乎全部花掉,换来了三样东西:一小包效果最好的金疮药和解毒散;一把刃口雪亮、更加锋利的精钢猎刀,替换了父亲那柄已经卷刃的旧刀;以及足够支撑十天的干粮和肉脯。
他将那本兽皮笔记上关于前往那处山谷的路径图反复临摹了数遍,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然后将原笔记和那两本功法残卷,连同那枚青铜指环,一起小心地藏入炕洞深处的暗格里,只将那块奇异的黑色金纹石贴身藏好。
他利用所有空闲时间,疯狂演练父亲笔记中记载的几种应对低阶妖兽的搏杀技巧和设置陷阱的方法,尽管生疏,却也在一次次练习中逐渐找到感觉。
第五日,夜。
月黑风高,正是适合隐匿出行的夜晚。
陈玄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粗布衣,将猎刀用布条缠好背在身后,干粮药品小心包裹系在腰间。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生活了十五年的小屋,目光扫过父亲曾经坐过的门槛、磨过刀的角落,眼中闪过一丝留恋,随即被无比的坚定所取代。
他吹熄油灯,如同融化的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房门,回身仔细地将门锁好——尽管这门锁或许防不住任何有心人。
小巷寂静无人,只有风声呜咽。
他避开主干道,凭借着对城南区域的熟悉,如同狸猫般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阴影中穿行,很快便来到了黑山城的西南角。这里城墙相对老旧,有一处早年因妖兽冲击而破损、后来草草修补的矮墙段,是城中一些底层猎户和采药人偶尔偷偷进出城的隐秘路径。
陈玄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片刻,确认左右无人巡逻,这才深吸一口气,手足并用,敏捷地翻过矮墙,身影迅速没入城外更加浓郁的黑暗之中。
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他,带着黑山山脉特有的、泥土、腐叶和某种未知危险的混合气息。
他回头望了一眼在黑暗中只剩下一个模糊轮廓的黑山城,那里有他熟悉的平庸和安全的绝望。
然后,他毅然转身,面向眼前那在夜幕下如同张开巨口的洪荒猛兽般的莽莽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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