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茜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路岩的心湖中漾开一圈冰冷的涟漪。“边境”这个词,在民管局的内部术语中,绝非指代地理疆界,而是现实维度与不可名状之深渊之间那道脆弱的、概念性的屏障。将一片区域“拉过边境”,意味着物理法则的彻底失效、现实结构的崩解,以及一切已知安全概念的湮灭——那是比单纯毁灭更为可怕的、存在层面的抹除。
路岩没有质疑,只是用锐利的目光再次快速评估了一遍身旁这个自称宋茜的女子。她的出现方式,她使用的、迥异于科学体系的力量,以及那份仿佛超脱于尘世纷扰之外的冷静,都与他习惯的数据、逻辑和可验证性原则格格不入。但此刻,她是陈国栋派来的接应者,是穿透这片令人窒息的阴影迷障的唯一指引。理性告诉他,在生存与完成任务面前,个人认知的舒适区必须让步。
“上车。”路岩简意赅,声音因之前的紧张和持续的精神压力而略显沙哑。他伸手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宋茜轻盈地跃上车,动作流畅而悄然,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的檀香气息,与她刚才使用的净化之力如出一辙,仿佛能稍稍驱散车内浑浊的空气。她手中的青铜罗盘指针仍在微微震颤,坚定地指向民管局总部的方向,盘面上散发的稳定白光,如同风浪中不灭的灯塔,顽强地对抗着周围无所不在的阴暗侵蚀。
“走东北侧辅路,绕过主入口通道。”宋茜的视线没有离开罗盘,声音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真理,“正门区域的现实扭曲系数已超过安全阈值3.7个标准差,强行穿越可能导致空间定位丢失,甚至引发不可预测的维度折叠效应。”
路岩立刻手动接管驾驶,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冲入了旁边一条相对狭窄、堆满废弃垃圾桶的街道。车载终端上,原本被标记为红色的主路线被迅速修正,新的路径沿着辅路蜿蜒,巧妙地避开了宋茜指出的高危区域。
街道两侧的景象愈发诡异,仿佛踏入了一个噩梦具象化的领域。建筑物的墙壁上,开始浮现流动的、如同毛细血管般蔓延的暗红色纹路,这些纹路仿佛拥有生命,在惨淡的光线下微微搏动。一些便利店和餐馆的招牌文字扭曲变形,化作了无法辨认的、带着亵渎意味的怪异符号,多看几眼甚至会让人产生晕眩感。空气中弥漫的低语声也变得越发清晰、具有指向性,不再是毫无意义的背景噪音,而是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充满了诱惑、威胁或绝望自白的语句,直接叩击着乘员的心智防线。
“……看见了吗?那才是永恒……加入我们,摆脱这具脆弱的躯壳……”
“……真理就在血肉的分解之中……拥抱它,理解它……”
“……恐惧是枷锁……放弃挣扎,回归虚无才是最终的安宁……”
路岩眉头紧锁,感到自己构筑的精神防御壁垒正承受着持续不断、如同潮水般的冲击。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宋茜,发现她只是闭目凝神,呼吸悠长而平稳,指尖偶尔轻轻拂过罗盘冰凉的表面,周身自然散发着一圈微不可见却坚韧无比的清辉。那些恶意的低语和精神污染接触到这层清辉,便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蒸发,无法侵入她分毫。
“无视它们。”宋茜并未睁眼,却仿佛能精准感知到路岩的状态和注视,“心若冰清,天塌不惊。这些不过是深渊逸散出来的杂念尘埃,意图污染你的灵台,搅乱你的方寸。你若在意,便是着了它们的道。”
科学术语与玄学概念的再次碰撞,让路岩理性的大脑感到一丝本能的排斥,但他不得不承认,宋茜的方法确实有效,且效率极高。他尝试不再用逻辑去强行解析、对抗那些低语,而是依照她的提示,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将其视为单纯的、需要过滤掉的背景噪音信号。效果虽然远不如宋茜那般立竿见影,但脑海中的混乱压力和刺痛感确实减轻了些许。
越野车在异常死寂的街道上颠簸穿行,引擎的轰鸣是这片区域唯一“正常”的声响。他们偶尔需要毫不减速地撞开挡路的、冒着黑烟的废弃车辆,或是碾过那些被阴影侵蚀、行动迟缓、发出无意义嘶嚎的低阶畸变体。每一次撞击,都让车身剧烈震动,金属扭曲的声音刺耳无比,这也无情地提醒着他们,这片区域的“正常”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坏,文明的痕迹正在被迅速抹去。
前方,出现了一道由沙袋、扭曲的车辆残骸和临时架设的、通着高压电的金属拒马构成的简易防线。几名身穿民管局黑色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的士兵,正依托掩体紧张地戒备着,他们手中的脉冲步枪枪口闪烁着待击发的幽光,齐齐对准了来袭的越野车。防线后方,是两座嗡嗡作响、不断闪烁幽蓝电弧的便携式现实稳定锚,它们勉强支撑起一小片半径约十米左右的、相对稳定的“安全区”,但那稳定的蓝光在周围浓郁如墨的阴影侵蚀下,显得如此微弱且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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