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 年香港的梅雨季黏腻得让人喘不过气,旺角警署停尸房的荧光灯在头顶滋滋作响。况天佑穿着白大褂,指尖划过不锈钢解剖台上的焦尸,腐肉下隐约可见牙印状的焦痕 —— 和他锁在抽屉里的 1938 年档案照片一模一样。
阿 Sir,家属又在催尸检报告了。 实习法医阿 Ken 抱着文件夹探头进来,冷气把他的白大褂吹得鼓起来,这次的死者凌晨在维多利亚港晨跑,监控拍到他突然倒地自燃,可现场连打火机都没找到。
天佑没回头,盯着死者手腕上的淤青:把血液样本送去化验,重点查碱性磷酸酶。 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说话时刻意避开阿 Ken 的视线 —— 镜子里,他的瞳孔在灯光下泛着极淡的琥珀色。
抽屉里的老式怀表突然震动,刻着 红溪村 的表盖弹开,露出 1938 年的泛黄地图。天佑迅速合上抽屉,指腹摩挲着无名指根的茧子 —— 那是六十年间握枪磨出的印记,却比常人冰凉许多。
傍晚下班时,暴雨正砸在旺角的霓虹灯上。天佑把警服外套搭在臂弯,公文包里装着未写完的尸检报告,首页照片上的焦尸胸口,隐约有个蛇形淡红印记。路过便利店时,他买了两盒 AB 型血袋,用报纸裹得严严实实。
爸,你回来啦! 开门瞬间,八岁模样的复生从阁楼探出头,鼻尖沾着金粉,我今天帮金婆婆驱走了镜鬼哦! 楼梯拐角处,被符咒贴满的纸箱微微颤动,里面传来金鱼缺氧般的扑腾声。
天佑无奈地笑了,伸手摸向复生后颈 —— 那里光滑如初,没有六十年前的血色印记。说过多少次,别在人类面前用僵尸极速。 他掀开纸箱,里面的小银鱼正在符水里吐泡泡,鱼尾扫过 山本一夫 1938 的标签。
阁楼堆满了旧物:1945 年的日军军刀、1967 年的警徽、还有马丹娜留下的青铜铃铛,此刻正被复生用来当镇纸。天佑走向暗格,密码锁 刚输入完毕,铁盒里的血袋突然发出低鸣 —— 和停尸房焦尸体内的频率一模一样。
爸,你闻见没? 复生突然皱眉,小鼻子在空气中翕动,有铁锈味,像红溪水... 他指向窗外,暴雨中的嘉嘉大厦顶端,正有血色光点一闪而逝,是那个总穿红鞋的姐姐来了吗?
天佑心口一紧,推开阁楼木窗。十八层楼下,穿红色高跟鞋的女子正站在路灯下,伞骨上绣着的八卦图被雨水冲刷得发亮。马小玲,驱魔龙族第 41 代传人,他在 1963 年见过她满月,那时她还在襁褓里,脖子上的蝴蝶胎记红得像滴血。
别盯着看啦! 复生突然拽他的袖子,铁盒里的血袋正在融化,暗红色液体渗出来,在地板上画出蛇形纹路,金正中那小子又在直播打游戏,镜妖快从显示器爬出来了!
停尸房的尸检报告在桌上摊开,天佑用红笔圈住死者的死亡时间:03:08—— 正是 1938 年红溪村屠村的时刻。抽屉深处,银镯突然发烫,那是 1993 年在深水埗旧货摊淘到的,内侧刻着 二字,和他心口的印记严丝合缝。
深夜,天佑坐在书桌前,怀表的指针指向子时。地图上的红溪村遗址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标注着 忌雨水 六十年 ,还有马丹娜临终前的朱砂字: 罗睺醒时,五星归位 。他摸向胸口,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那道冰凉的印记,六十年了,从未褪色。
爸,喝这个。 复生端着保温杯进来,里面是加热过的动物血,混着枸杞和当归 —— 这是他们自创的 营养品。天佑接过时,触到孩子指尖的温度,和常人无异,这是他最庆幸的事。
电视里突然插播新闻:尖沙咀发生离奇自燃案,死者体内检测出未知病毒... 画面里,焦尸手腕上的淤青清晰可见,正是停尸房那具尸体。天佑的视线落在死者左手无名指上,那里有圈苍白的戒痕,和他 1937 年送给妻子的银戒一模一样。
叮 —— 青铜铃铛突然响起,不再是刺耳的杂音,而是清越的凤鸣。天佑冲向窗口,看见马小玲的红色雨伞正在街道拐角消失,伞尖滴落的水珠在地面画出八卦阵,每一滴都映出他泛着红光的眼睛。
复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捧着 1938 年的老照片:爸,你说当年在红溪村,将臣为什么只救我们三个? 照片上,年轻的况国华抱着小复生,身后是燃烧的村庄,而远处的溪水中,将臣的身影若隐若现。
天佑接过照片,指尖抚过自己的脸 —— 六十年了,容貌未变,而照片里的何守义,早已化作红溪村的一抔黄土。因为我们都带着执念。 他轻声说,你想给父亲报仇,山本一夫想征服中国,而我...
而我,想再看一眼红溪村的枫叶。天佑没说出口,当年将臣在他脑海里种下的画面,除了马小玲,还有个穿旗袍的女子站在溪水边,发间别着枫叶,却始终看不清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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