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的余音在巷子里荡了三圈,才被风卷着钻进木屋的窗缝。我坐在门槛上,看着大哥蹲在红皮鞋旁边摆弄花土——那些从黑发里冒出来的花苞是白色的,花瓣边缘泛着点粉红,像极了草莓酱未凝固时的颜色。
“它叫‘安’。”大哥突然开口,指尖碰了碰最顶端的花苞,“红鞋的名字,我想起来了。”
我手里的铜铃轻轻震动了一下,少年说过,这铃铛能听见被遗忘的名字。此刻铃身的银白毛发微微发亮,像是在应和。
安的头颅珠子被我放在窗台上,正对着阳光。珠面的血色纹路渐渐淡了,隐约能看到个模糊的小女孩影子,正踮着脚够罐子里的星星。她不再尖叫,也不再追逐,只是安安静静地待着,像个真正的孩子。
“林默说想种点蔬菜。”碎花裙女人抱着个陶罐从雾巷那头走来,裙摆沾着泥土,却比来时鲜活了许多,“他说总吃糖果会蛀牙,以前在外面时,他奶奶就总这么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后颈的疤痕彻底消失了,露出的皮肤晒成了健康的麦色。我想起她刚在雾巷出现时的样子,腐烂的半张脸和嘶哑的嗓音,像场褪色的噩梦。
“后院有空地。”我站起身,铜铃在掌心晃出细碎的响,“之前埋‘材料’的地方,土肥得很。”
话一出口,大哥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了。“是该翻翻新了。”他说,“以前总往那里扔不该扔的东西。”
我们都没再提“材料”是什么。有些伤口不需要反复撕开,新的规则会像花土一样,慢慢把它们埋起来。
收拾后院时,林默果然从出口那边搬来了菜种,说是在“外面的便利店”买的。他的脸已经长好了,只是眉骨处还留着道浅疤,笑起来时会轻轻抽动,像在模仿某个被遗忘的表情。
“这里的土真奇怪。”他用小铲子扒拉着黑褐色的泥土,“能种出带甜味的青菜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我蹲在他旁边,把安的珠子放在菜畦边,“让安也看着。”
珠子轻轻转了转,像是在点头。
太阳爬到头顶时,雾巷突然飘来股陌生的味道——不是甜腻的腥气,也不是泥土的清新,而是种混合着汽油和香水的味道,属于“外面的世界”。
铜铃猛地发出刺耳的震颤,银白毛发根根竖起,像炸了毛的猫。
“有‘客人’来了。”少年不知何时站在巷口,他的黑眼睛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正从出口的小门里挤进来,“不是我们等的人。”
我们都停了手里的活。新规则里说“出口永远开着”,却没说会不会有不请自来的人。
影子慢慢清晰起来,是个穿西装的男人,头发梳得油亮,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脸上带着茫然和警惕。他看到我们时,眼睛猛地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这是哪里?”他后退了一步,撞在门框上,公文包掉在地上,滚出几叠印着“拆迁通知”的文件,“我明明在签字……怎么会在这里?”
拆迁通知?
我捡起最上面的一张,纸上的地址很熟悉,是我穿进来之前住的那栋老楼。照片里的斑驳墙皮、生锈的铁门,和雾巷的木屋有着诡异的相似。
男人的目光落在安的珠子上,突然尖叫起来:“那是什么!怪物!”他转身就想往回跑,却被出口的小门弹了回来——门还在,却像隔了层看不见的墙,他怎么撞都撞不出去。
“他不该进来的。”大哥皱起眉,左眼的瞳孔微微收缩,“出口只对‘记得这里’的人开放。”
“也许他不是‘人’。”少年走到男人面前,铜铃在他手里发出低沉的嗡鸣,“或者说,他带着‘不该带的东西’。”
男人的脸色变得惨白,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掏出个小小的木雕——是个歪歪扭扭的娃娃,断了条腿,和林默之前的布偶一模一样。木雕的眼睛部位嵌着两颗黑色的纽扣,纽扣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这是……工地上挖出来的。”男人的声音发颤,“他们说这地方以前是孤儿院……我、我觉得好看就揣着了……”
孤儿院?
我看着那个断腿木雕,突然想起布娃娃里的灰色棉絮,想起铁盒子里的头发和牙齿。原来这个世界的根源,比“创造它的人”更久远。
铜铃的震颤越来越急,男人手里的木雕突然冒出黑烟,纽扣眼睛裂开,流出黑色的液体,和二哥断手化成的粉末一模一样。
“它在醒过来。”少年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把‘旧规则’带进来了。”
男人发出惨叫,木雕像烙铁一样烫得他松开手,掉在地上。木雕落地的瞬间,整个雾巷突然暗了下来,刚散去的雾气重新涌来,带着熟悉的甜腻腥气。
后院的菜畦里,刚种下的种子破土而出,长出的不是青菜,而是带着尖牙的藤蔓,正朝着我们慢慢爬来。
安的珠子在窗台上剧烈跳动,珠面的血色纹路重新变得清晰,里面的小女孩影子在尖叫,像是又回到了被追杀的那天。
“规则乱了!”大哥的触须不受控制地从手腕里伸出来,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游走,“快把木雕烧了!”
少年举起铜铃,铃声变得尖锐刺耳,试图压制藤蔓的生长。但那些藤蔓越来越多,从雾里、从墙缝里、从埋“材料”的土里钻出来,尖牙上滴落着暗红色的液体,像没凝固的草莓酱。
男人瘫在地上,被藤蔓缠住了脚踝,他的皮肤接触到藤蔓的地方,正慢慢变成灰色,像被同化。“救我……救我……”他伸出手,指甲缝里的黑色纹路开始蔓延,和我指尖曾经长过的一模一样。
我看着地上的木雕,它的断腿处正渗出灰色的棉絮,和布娃娃的填充物一模一样。这才是真正的“旧规则”——用恐惧和痛苦喂养的怪物,藏在被遗忘的角落里,等着被某个不速之客唤醒。
铜铃在我手里发烫,像是在催促。我想起新写的规则:“家人之间不许伤害”。
现在,我们都是家人。
我举起铜铃,朝着木雕用力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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