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攥紧了手里的铁锹,锹刃在阳光下闪着光:“我娘才不会这么说!”她猛地抬起铁锹,“我娘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阿默喜欢什么就去做,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她要是看见我现在能保护人,能修房子能铺路,只会笑着夸我‘阿默比男孩子还厉害’!”她举起铁锹,将石像劈成两半,黄沙里滚出半块绣布,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玫瑰,是她八岁时的作品。她弯腰捡起绣布塞进兜里,大步跟上。
大哥走过时,石像化作老陈的样子,站在船头,背对着他。“你不敢看我。”老陈的声音带着海风的咸涩,“你怕我问你,为什么当初不跟我一起守舱?那天我喊你跳,你为什么犹豫了?”
大哥的触须轻轻颤抖,却没有停下脚步:“我怕。”他声音低沉,却很清晰,“我怕跳下去救不了你,反而让船上的弟兄们跟着慌。但我更怕对不起你的托付——你儿子今年考上大学了,学的航海专业,昨天给我寄了张照片,说要像你一样厉害,要造最稳的船。”他走过石像身边时,石像突然化作黄沙,聚成小小的船锚,被风一吹,散了。
我踏上石道时,所有的石像都变成了安珠,笑着朝我伸出手,和雾巷里最后那天一模一样。“你该跟我走的。”安珠的声音带着雾气的湿意,“留在这里多累啊,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看海上的日出,你忘了吗?那天的雾太大,你要是抓紧我的手,就不会走散了……”
江离布偶在口袋里剧烈跳动,红豆眼睛的红光透过布料,照在石像上。那些安珠的脸突然扭曲,露出底下的黄沙内核:“你放不下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的愧疚。”
“我是愧疚。”我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石像的手穿过我的身体,化作黄沙,“但我知道,愧疚不是用来困住自己的。我记得我们的约定,上周我去了海边,看到了日出,特别美。我把你的茉莉花籽撒在了沙滩上,明年应该能长出花来。”我走过石像群,身后的黄沙里开出朵小小的茉莉花,是安珠最喜欢的那种,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守墓人站在金字塔入口,看着我们走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你们……竟能踩着执念往前走。”
“不是踩着。”李醒拍了拍身上的黄沙,木鸟从他肩上飞起,在他头顶盘旋,“是带着走。”
守墓人沉默了片刻,缓缓让开了路:“执念之核在塔顶,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你们自己了。”他的拐杖往旁边一指,石道尽头出现了旋转的石阶,每级台阶上都刻着不同的字,“贪婪”“嫉妒”“悔恨”“不甘”……字的边缘泛着暗红色的光,像凝固的血。
我们踏上石阶时,台阶突然震动起来,上面的字开始发光,顺着鞋底往上爬,像有生命的藤蔓要钻进我们的骨头里。金字塔深处传来沉闷的响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苏醒,石壁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纹路流淌,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看来这金字塔的‘核’,比我们想的更麻烦。”林默握紧了铁锹,眼神警惕,鞋底下的“悔恨”二字正顺着脚踝往上爬,她猛地跺了跺脚,将字震散,“但麻烦的事见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江离布偶,它的红豆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在说:别怕,带着执念走下去,总有一天,它们会变成照亮前路的光。
石阶通向塔顶,那里的光芒越来越亮,隐约能看见个巨大的影子,在塔顶的阴影里缓缓蠕动,像无数个执念拧成的团,表面还嵌着无数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
我们对视一眼,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李醒的铜铃泛着银光,林默的铁锹闪着冷光,大哥的触须蓄势待发,我的江离布偶烫得像团小火球。一步步往上走去,每级台阶的震动都在加剧,那些“贪婪”“嫉妒”的字眼像尖刺扎着脚心,但谁也没有停下。
毕竟,带着执念往前走的人,从来不会怕路远。
塔顶的光芒越来越刺眼,等我们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才看清那巨大的影子是什么——无数扭曲的执念具象化成了一团粘稠的黑雾,黑雾里浮沉着无数张模糊的脸,正是之前在石道上遇到的那些石像的模样。它们张开嘴,发出重叠的、怨毒的嘶吼,像无数根针钻进耳朵。
“这就是执念之核?”李醒的铜铃急促地响着,银光照在黑雾上,竟被直接吞噬,“它在吸收我们的执念壮大自己!”
林默挥起铁锹劈向黑雾,却像劈进了棉花里,铁锹瞬间被黑雾缠住,她猛地用力回拽,铁锹柄上已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好强的腐蚀性!”
大哥的触须如鞭子般抽向黑雾,触须与黑雾接触的地方冒出白烟,他闷哼一声,迅速收回:“它能瓦解能量,硬拼不行。”
黑雾突然猛地收缩,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朝我们拍来。我下意识将江离布偶挡在身前,布偶的红豆眼睛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竟在身前撑起一道透明的屏障。黑雾之手拍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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