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栗子的甜香裹着晚风,往鼻尖里钻。卖栗子的老汉守着个黑铁炉,铁铲在炉里翻动,栗子壳“噼啪”爆开,露出金黄的果肉,热气腾腾的,像捧了把小太阳。
“来两斤!”李醒把铜铃往腰间一塞,伸手就要去接纸袋,被老汉用铁铲轻轻拍开:“急啥?刚出锅的烫嘴,凉会儿再吃。”他往袋里塞了张油纸,“垫着,别沾一手糖。”
林默的彩虹灯笼被热气熏得微微发亮,她低头数着灯笼上的彩线,突然笑了:“你看这线的颜色,像不像栗子从绿到黄的样子?”还真像——最外层的绿线沾着点褐,中间的黄线泛着油光,倒真把栗子成熟的模样绣进了灯笼里。
我们捧着纸袋往客栈走,栗子的甜混着桂花的香,把石板路都染得甜丝丝的。路过戏台时,看见白天演嫦娥的戏子正卸妆,水红色的戏服搭在竹竿上,月光照在上面,像泼了层银粉。她看见我们手里的栗子,笑着问:“是老周头的摊子吧?他的栗子加了桂花蜜,甜得很。”
“您也爱吃?”李醒递过去两个,“刚买的,还热乎。”
戏子接过去,指尖捏着栗子转了转:“以前我师父总说,唱戏的人得懂甜,才唱得出戏里的暖。”她剥开栗子,果肉金黄,“就像《嫦娥奔月》,看似是别离,其实藏着后羿守着桂树等她的念想,那才是真的甜。”
我们站在戏台边,听她慢悠悠地说,晚风卷着槐花瓣落在她的戏服上,像撒了把碎雪。她突然指着远处的山:“明儿要是晴天,去后山看看吧,那里的桂花树都成林了,风一吹,香得能醉倒人。”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擦黑。掌柜的在院子里摆了张竹桌,桌上放着壶桂花酒,见我们回来,笑着招手:“尝尝?自家酿的,度数低,不醉人。”
大哥的触须卷过酒壶,突然往竹桌底下探了探,卷出只偷喝剩酒的小刺猬,刺上还沾着片桂花。小刺猬“吱”地叫了声,缩成个刺球,逗得我们直笑。
李醒给每人倒了杯酒,桂花的香混着酒香,浅尝一口,甜得像含了口月光。“明儿去后山?”他晃着酒杯,酒液里映着灯笼的光,“去采点桂花,让林默染线,编个桂花灯笼。”
“还要摘点给月娘糕坊的大婶,”林默剥开个栗子,塞进嘴里,“她说后山的桂花最香,做糕最好。”
我望着竹桌旁的老槐树,花瓣还在簌簌落,像谁在天上撒糖。壶里的桂花酒渐渐见了底,小刺猬不知何时溜了出来,正抱着颗掉落的栗子啃,刺上的桂花沾了层酒液,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或许这就是旅途最妙的地方——不用急着赶路,不用想着终点,只是跟着香走,跟着暖走,跟着偶然撞见的小欢喜走。就像此刻,手里的栗子还热,杯里的酒香未散,身边的人笑着闹着,连偷酒的小刺猬,都成了这夜色里最甜的点缀。
窗外的月亮越升越高,把竹桌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温柔的拥抱。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江离布偶,它安安静静的,大概也在跟着这甜香,慢慢晃吧。
夜风带着后山桂花的甜香,漫过客栈的竹篱笆,悄悄钻进窗棂。竹桌上的桂花酒还剩小半壶,月光透过壶嘴,在桌面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像根银线,串起散落的栗子壳和槐花瓣。
小刺猬不知何时爬到了桌角,正费力地用前爪扒拉着颗完整的栗子,圆滚滚的身子晃来晃去,忽然“噗通”一声摔进装栗子壳的竹篮里,刺上立刻挂满了碎壳,活像个扎满星星的小毛球。林默赶紧伸手把它捞出来,指尖被刺得轻轻一颤,却笑着往它嘴里塞了块剥好的栗子肉:“慢点吃,没人抢。”
小刺猬叼着果肉,一溜烟钻进桌下,只露出半截扎着槐花瓣的尾巴,逗得我们直乐。李醒掏出随身的小刀,捡起片完整的槐树叶,借着月光刻了只小刺猬的模样,叶片边缘的锯齿刚好成了刺,递到林默面前时,上面还沾着点桂花粉:“喏,给你当书签。”
林默接过来,小心地夹进随身的布册里,册页上立刻印上淡淡的叶痕,像枚温柔的印章。“后山的桂花树真有那么多?”她晃了晃彩虹灯笼,彩线在月光下流转,“要是能编个桂花灯笼,肯定比这个还好看。”
“那得摘够一篮子桂花才够。”我扒开颗栗子,金黄的果肉上沾着点糖霜,“明儿起早点,趁露水还没干,桂花最新鲜。”
客栈掌柜的抱着床薄被走过来,往竹椅上一搭:“夜里凉,盖上点。”他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去采花记得找老黄头,他养的蜜蜂最认桂花,跟着蜂箱走,准能找到最香的那片林子。”
“老黄头?”李醒挑眉,“是那个总在镇口养蜂的老爷爷吗?上次买蜂蜜他多给了半罐呢。”
“就是他。”掌柜的笑着往壶里添了点热水,“他孙女去年嫁去邻镇了,总念叨没人陪他说话,你们去了,陪他唠唠嗑,他能给你们装一罐子桂花蜜。”
我们聊着天,栗子渐渐吃完了,酒壶也空了。小刺猬早已不见踪影,想来是揣着栗子回窝了。林默把彩虹灯笼挂在竹枝上,彩线随风轻轻晃,光影落在李醒刻的树叶书签上,像给小刺猬的刺镀了层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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