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踮着脚绕开镇口那两尊铁像时,鞋跟磕在石板路上的轻响,在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凑近了才看清,左边铁像的指甲缝里还嵌着半截草绳,右边那个喉咙处的铁壳有个细小的裂缝,凑近能听见“嘶嘶”的气流声,像有人在里头倒抽冷气。风卷着铁锈味灌进鼻腔,林默突然拽了我一把——铁像脚边的野草都枯成了紫黑色,草根缠着些细碎的骨头渣,不知是人还是牲畜的。
往镇里走,每家门口的石阶上都摆着个铁盆,里头盛着半盆暗红色的水,水面浮着层油光,看着像没凝固的血。有户人家的铁犁正围着院子转圈,木柄磨得发亮,犁尖却沾着新鲜的泥土,像是刚从地里翻出什么东西。路过厨房窗下时,一只铁壶“哐当”从灶上跳下来,壶嘴对准我们喷出股黑雾,带着股烧头发的焦味,林默挥斧劈开雾团,里头竟滚出几颗烧熔的牙齿。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铁锁。它们在门环上转得飞快,“咔哒咔哒”声连成一片,像无数只爪子在挠心。有把铜芯锁的锁孔里渗出血珠,顺着门板往下爬,在地面聚成个小小的血洼,里头浮着片指甲盖大小的人皮,还带着点粉色的指甲油。
铁匠铺的火光把窗户纸映得发红,我们趴在后墙根,看见那个穿黑围裙的男人正把烧得通红的铁块往铁砧上按。铁块烫得他胳膊上的皮肤直冒烟,燎泡起了又破,脓水刚渗出来就被高温烤成了白霜,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铁块在捶打下慢慢展开,显出手腕的弧度,五个指尖渐渐分开,其中无名指的指节处,竟隐约有个戒指的凹痕。
墙角的铁手堆得快没过窗台,有只小拇指断了半截,断面还粘着点蓝布条——跟狗剩裤脚磨破的那块布料一模一样。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我盯着指缝看了半天,才发现里头夹着根红头绳,正是早上从他辫梢掉下来的那根。
“新来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里像裹着沙粒,每说一个字都带起串火星。他手里的铁锤没停,“咚”的一声砸在铁腕处,火星溅到我们藏身处的草堆上,烫出个个小洞。“想要只铁手吗?”他把那截带着戒指痕的手指往我们这边转了转,“张三的手废了三年,换了铁的,现在能扛两袋麦子;李四的腿被蛇咬了,换了铁的,上山比兔子还快。”
林默的斧刃抵在地上,石屑被压得乱飞:“那他们人呢?我咋没见着?”
男人笑起来,铁面具上的螺丝跟着松动,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人?”他举起铁锤,狠狠砸在铁手的关节处,“早跟铁融成一块了。你看这纹路,”他用指甲刮了刮铁手的手背,“这是李四媳妇绣的花,他说要带着念想。”
我突然注意到他围裙下摆晃出的手腕——左边是正常人的皮肤,却布满了针眼似的小孔,正往外渗着血;右边是亮闪闪的铁腕,接口处的皮肉像被铁锈啃过,红得发肿。狗剩突然“呜”了一声,我低头看见他死死攥着自己的右手,指节泛白——他那只手上,也戴着个同款的蓝布条戒指。
铁锁的“咔哒”声突然变急,铺子里的铁钳、铁锯全动了起来,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慢慢围了过来。男人举起烧红的铁手,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上面,“滋”地化成白烟:“怕了?可这铁手,能抓住你们最想抓的东西啊——比如,不会跑的月亮,不会谢的花,还有……”他的目光扫过狗剩的手,“不会断的念想。”
狗剩的脸瞬间白了,他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枚用蓝布条编的戒指,是他娘走之前给他编的,他戴了五年,布条都磨得发亮了。
“我不要!”狗剩的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定,“我娘说,肉长的手才能摸到人心,铁的不行!”
男人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举着铁手的动作顿了顿,铁面具下的眼睛眯了眯:“人心?人心哪有铁实在。你看这铁手,能劈开石头,能挡住刀子,人心能吗?”
他说着,突然将铁手往旁边的铁砧上一拍,“哐当”一声巨响,铁砧上的铁块被震得跳了起来。“上个月,王五家的娃掉进冰窟窿,是这铁手把他捞上来的;前阵子山洪,是这铁腿把李婶背到山上的。人心能做到吗?”
“能!”林默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去年冬天,张大爷在雪地里迷了路,是全村人举着灯笼找了半夜才把他找回来;前年旱灾,李大哥把家里最后一袋粮食分给了邻居。这些,铁手铁腿做得到吗?”
男人愣住了,举着铁手的胳膊僵在半空。铺子里的铁钳、铁锯也停下了动作,静静地躺在地上,像是在思考林默的话。
我悄悄拽了拽林默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了。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跟他硬碰硬怕是要吃亏。
可林默像是没听见,继续说道:“铁是硬,可它捂不热;铁是结实,可它记不住疼。人心是软,可它能感受冷暖;人心会受伤,可它能记住谁对自己好。你把人变成铁的,是想让他们变强,可到头来,他们连笑都忘了怎么笑,连疼都不知道怎么喊,那还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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