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他开口,声音有点紧。
云舒抬眼。
“我看上个姑娘。”他喉结滚动,“苏婉清。江南苏家的。”
云舒合上海图。没说话。烛光在她眼底跳跃,看不清情绪。
“不是玩。”谢景轩急道,手心冒汗,“她……懂行!海贸司若得她,如虎添翼!我……”
“聘礼备了?”云舒打断。
谢景轩一愣:“啊?”
“苏家独女。”云舒指尖敲了敲桌面,“百年清流商贾,家风严正。你拿什么聘?侯府名头?还是你顺风行三成干股?”
谢景轩噎住。他光想着人,哪想过聘礼?
“陈伯。”云舒扬声。
老管家应声而入。
“开我私库。”云舒声音平淡,“取那匣‘血蚕绞金丝’,再备十二匹墨龙绡,三十六斛南洋珠,八十箱云锦苏绣。另——”她顿了顿,“将海贸司南洋航线图,拓一份。”
陈伯躬身退下。
谢景轩目瞪口呆:“嫂嫂……这……”
“闭嘴。”云舒起身,“更衣。去苏家。”
三日后。姑苏。苏府。
细雨如丝。苏秉仁搓着手,在花厅里踱步。黄花梨太师椅扶手被他摸得发亮。定远侯府安宁郡主亲至!这阵仗……他这江南丝绸行会的会首,腿肚子也有些转筋。
“老爷!郡主车驾到门了!”管家连滚爬进来。
苏秉仁一个趔趄!慌忙整衣冠迎出。
大门洞开。细雨斜织。一辆玄色平顶马车静静停在阶下。无华盖,无仪仗。车帘掀开,云舒一身天水碧素缎常服,搭着林嬷嬷的手步下车。身后,谢景轩难得穿了身绛紫暗纹锦袍,人模狗样,只是眼神飘忽,不敢看苏家大门。
“草民苏秉仁,叩见安宁郡主!”苏秉仁扑通跪地,身后乌泱泱跪倒一片苏家老小。
“苏公请起。”云舒虚扶一把,声音清冷,“冒雨叨扰,是为舍弟谢景轩,求娶贵府千金,苏婉清。”
苏秉仁脑门磕在湿冷的青砖上:“郡主折煞草民!小女蒲柳之姿,岂敢高攀侯府门楣……”
“高攀?”云舒轻笑,抬步往里走,“进去说。”
花厅落座。苏秉仁屁股只敢挨半边椅子。丫鬟奉茶的手都在抖。
“苏公,”云舒抿了口茶,“令嫒品鉴会上,慧眼如炬。舍弟鲁钝,难得入眼。今日携薄礼,代弟求娶。”
她抬手。林嬷嬷捧上一只紫檀木匣。
匣盖掀开——
“嘶——!”
满厅抽气!
匣内红绒衬底上,盘着一绞金丝!那金丝细如发,却根根凝实,在烛光下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更奇的是,金丝表面浮着一层极淡的血色纹路,如同活物!
“血蚕绞金丝!”苏秉仁失声惊呼!老眼瞪圆!这是传说中暹罗王室秘宝!一寸丝,一寸金!有价无市!
“啪嗒!”
云舒指尖捻起那绞金丝,随手丢在花厅中央铺着的、苏家最得意的一匹“流霞锦”上!金丝滚落,压住锦缎上精绣的百鸟朝凤!
“这箱聘礼——”她目光扫过厅外庭院。那里,侯府亲卫正沉默地抬进一口口沉重的金丝楠木箱!箱盖敞开!墨龙绡的暗光、南洋珠的莹润、云锦的华彩!刺得人睁不开眼!
最后一口箱打开!一卷硝制好的、标注着密密麻麻红蓝航线的巨大海图,缓缓展开!
“够不够——”云舒声音不高,却压得满厅死寂!她目光如电,直刺苏秉仁瞬间惨白的脸!
“绞断你苏家——”
“百年清高的脊梁骨?”
“噗通——!”
苏秉仁双腿一软!从椅子上滑跪在地!老泪纵横:“郡主……郡主言重!草民……草民……”
“爹!”一声清叱!苏婉清从屏风后转出!一身素白,面色平静。她扶起瘫软的父亲,转身,朝着云舒盈盈下拜。
“郡主厚爱,婉清愧不敢当。”她抬眼,目光清澈,直视云舒,“婉清嫁人,不嫁门楣,只嫁同心同道之人。”
她侧头,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谢景轩:“谢东家海贸司‘双杀’之策,可还作数?”
谢景轩猛地回神!眼底爆出狂喜的光:“作数!当然作数!”
苏婉清唇角微弯,转向云舒:“郡主,婉清愿嫁。但有一求——”
“讲。”
“苏家‘锦绣庄’,并入顺风行海贸司。苏家占股三成,不插手经营,只供货源。海图——”她目光落在那卷巨大的硝制海图上,“算婉清嫁妆。”
云舒眼底掠过一丝激赏!
“准!”
她起身。玄铁对牌在腰间轻震。
“三日后大婚。”
“侯府迎亲船队——”
她目光扫过窗外烟雨朦胧的运河。
“走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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