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麻地警署地下一层的档案库，常年弥漫着一股纸张腐烂与铁锈混合的气味。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每隔三十秒便轻微闪烁一次，像某种垂死生物的喘息。刘建明站在三排密集的铁架之间，手指抚过标注着“1993年-油麻地枪战”的档案盒，忽然觉得指尖刺痛。
盒边缘有一小块暗红色的锈迹，形状像极了眼睛。
他皱眉打开档案盒，泛黄的纸页沙沙作响。1993年10月18日，油麻地码头货仓区交火事件，三名警员殉职…黄志诚的名字赫然在列，黑白证件照上的年轻人眼神锐利，与如今那位眼角已有皱纹的上司判若两人。
“不可能…”刘建明喃喃自语，手指微微发抖。他清楚记得三天前黄志诚布置任务时，左眼瞳孔在灯光下闪过的一丝金属光泽。
档案库深处的阴影忽然蠕动了一下。
“查档案也不叫我一起？太不够意思了吧，刘sir。”
刘建明猛地转身。黄志诚就站在两排档案架尽头，半张脸浸在阴影中，右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青铜齿轮。那齿轮的齿尖沾着某种暗色油渍。
“黄sir，档案显示你已经在1993年…”刘建明艰难地吞咽，“殉职了。”
黄志诚轻笑一声，齿轮在他指间转得越来越快。“殉职？也许吧。那天的子弹确实打穿了我的左眼。”他向前一步，日光灯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左眼瞳孔在光照下收缩得不自然，像机械光圈在调整焦距。
“那你现在是…”刘建明的手悄悄移向腰后的枪。
“人？机器？或者别的什么？”黄志诚的嘴角扭曲成一个算不上微笑的表情，“警队编号PC666，你觉得这个号码是随机分配的吗？”
编号PC666。刘建明突然想起上周在证物室看到的邪教符号，那个被刻在受害者皮肤上的“666”标记。他的后背渗出冷汗。
“油麻地枪战那天发生了什么？”刘建明稳住呼吸，右手食指已经搭在扳机上。
黄志诚的左眼忽然发出轻微的齿轮转动声，瞳孔分裂成六个扇形区域，每个区域都映出不同的影像——燃烧的维多利亚港、太平山顶扭曲的金属雕像、警署大厅里列队站立却全部由齿轮组成的警察…
“我看到了未来，”黄志诚的声音变得空洞，带着金属共振的回响，“或者说，我们被许诺的未来。”
刘建明拔枪的瞬间，黄志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速度快得不似人类。冰冷的手指扼住他的手腕，力量大得让骨头咯咯作响。
“别急，给你看个好东西。”黄志诚的左手食指指甲突然翻起，露出下面的微型接口。他随手将仍在旋转的齿轮按在接口上，齿轮竟严丝合缝地卡入其中。
档案库的灯光彻底暗了下去。
在完全黑暗中，黄志诚的左眼发出幽绿色的光，瞳孔投射出全息影像：香港中环的高楼全部被扭曲的金属结构覆盖，巨大的齿轮在维多利亚港中缓缓转动，八爪鱼般的机械触须从海底升起，每一条都粗过青马大桥的钢索。
“这是‘锈蚀之主’苏醒后的香港，”黄志诚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海，“很美，不是吗？”
全息影像变换，显示太平山顶。一群穿着高级警司制服的人围成圆圈，他们的制服下露出机械手臂和闪着红光的义眼。中间祭坛上躺着一个人——刘建明认出那是警务处长——正在被缓慢地拆解重组，齿轮和管线替代了他的内脏。
“机械飞升仪式，”黄志诚的语调近乎虔诚，“血肉苦弱，钢铁永恒。”
刘建明猛地挣脱后退，举枪瞄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黄志诚突然笑了，那笑声中夹杂着齿轮卡错的刺耳噪音。“我是警队最忠诚的仆人，一直都是。”他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左眼上，“想知道答案吗？”
指甲刺入眼眶，发出金属摩擦的尖鸣。
刘建明胃里翻江倒海，却无法移开视线。他看着黄志诚慢慢将自己的左眼球抠了出来——后面连着细小的铜管和电线，滴落的不是血液而是黑色的机油。
空洞的眼窝里，微型蒸汽机正在运转，活塞推动着小巧的飞轮，发出规律的嘶嘶声。一股带着铁锈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20年前我就死了，”黄志诚托着那颗还在转动的机械眼球，蒸汽从指缝间逸出，“但他们给了我更好的身体。”
刘建明扣动了扳机。
子弹穿过黄志诚的胸膛，没有血液喷出，只有火花四溅和金属撕裂的声音。黄志诚低头看了看胸口的洞，内部可见精密的齿轮和发光的线路。
“没用的，建明。”黄志诚向前走来，机械眼球在他掌心自己立起，瞳孔对准刘建明，“你迟早也会加入我们。所有警员都会，这是进化。”
刘建明连续开枪，直到打空弹夹。黄志诚的身体多处破损，但仍在前进，机械运转声越来越响。
“整个警队都已经在转变中，”黄志诚的声音开始失真，像是坏掉的录音机，“从处长到巡警，从总部到派出所。你以为为什么犯罪率突然下降了？因为我们在从内部改造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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