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他起来!”朱元璋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朕要的刀,染这点血……还不够看!”
毛襄的呼吸猛地一窒!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他死死攥着刀柄,指节惨白,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屈辱、不甘、暴怒,最终,在帝王那不容置疑的威压下,化为一片冰冷的死寂。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出鞘半寸的绣春刀,一寸寸地……推回了刀鞘!
锵!
刀鞘合拢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在每一个缇骑的心头。他们手中的刀锋,虽未放下,杀气却如同退潮般收敛,只剩下冰冷的警惕。
两名距离最近的缇骑,脸色惨白,眼中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和一丝兔死狐悲的愤怒。他们迟疑着,看向毛襄,又看向阶上那如同山岳般的身影。
“聋了吗?!”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暴戾,“扶他起来!”
那两名缇骑浑身一颤,再不敢犹豫,如同躲避瘟疫般,强忍着心中的惊惧与厌恶,极其小心地避开陈砚的身体(生怕再被那诡异的妖法所伤),只敢用刀鞘的末端,极其笨拙地、带着巨大的戒备,试图去架起陈砚的手臂。
陈砚的身体如同破布口袋,任由刀鞘触碰。他低垂着头,沾满血污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那微微起伏的、带着不祥青黑色的胸膛。方才那濒死反噬的一击,如同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和生机。
就在刀鞘即将触及他手臂的瞬间——
“且慢!”马皇后的声音清越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她几步走到阶下,雍容的脸上带着深沉的悲悯与凝重,目光扫过那两名惊弓之鸟般的缇骑,最后落在陈砚身上。
“都退下。”马皇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母仪天下的威严,“本宫亲自来。”
“娘娘!”毛襄和那两名缇骑同时惊呼,眼中充满了惊骇!这妖人如此凶险,娘娘千金之躯,岂能涉险?!
“退下!”马皇后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她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到陈砚身边,毫不犹豫地俯下身。那双养尊处优、却带着岁月磨砺痕迹的手,没有丝毫迟疑,穿过血污,稳稳地、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力量,扶住了陈砚冰冷僵硬、瘦骨嶙峋的手臂!
一股温润、平和、带着大地般包容生机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随着马皇后的接触,悄然渗入陈砚冰冷刺骨的体内。
这股气息不强,却极其精纯,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宏大意志。它并未试图压制陈砚体内狂暴的异力,也非疗伤,而像是一股无形的暖流,轻柔地包裹住他那缕在剧痛和疯狂中苦苦挣扎的蛰龙内息,抚平其因暴戾而生的躁动,带来一丝短暂的、如同回归母体般的……安宁。
濒临破碎的意识,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清泉。陈砚沾满血污的长发下,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眸,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丝微不可察的茫然和……极其短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懈,在那片冰冷的疯狂中掠过。
马皇后并未说话,只是用尽全力,试图将陈砚沉重的身体搀扶起来。她的动作并不轻松,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还愣着干什么?!”朱元璋冰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凝滞,目光扫向毛襄,“搭把手!”
毛襄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逝,终究不敢违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暴怒与忌惮,上前一步,伸出带着黑色皮护腕、布满老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稳稳地抓住了陈砚另一侧的手臂。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武者特有的力量和一种冰冷的疏离,与马皇后那温润的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合力,将陈砚如同破败的旗帜般,从冰冷的血泊中架了起来。
陈砚的身体软软地耷拉着,头无力地垂下。血污浸透了他破旧的青色官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的血泊中,晕开一朵朵刺目的暗花。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
朱元璋居高临下,重瞳之中风暴翻涌,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剐在陈砚那毫无生气的脸上。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堂下那两具眉心一点嫣红的缇骑尸体,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一种斩尽杀绝的酷烈和一种……棋手审视棋子的冰冷:
“陈砚。”
“朕的刀,染自己人的血……”
“是钝了。”
“下一口……”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和一种血腥的期待,狠狠砸在陈砚的意识深处:
“给朕饮外敌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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